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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5年03月05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回家过年
(北京)智敏
文章字数:2008
    最后一次在白沟过年,已经是20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考虑到儿子刚刚咿呀学语,陪他不陪他他都还不会有什么感觉,就把家留在了北京只身一人踏上了回家过年的路。
    初三晚上从北京出发,在西安没有停就直奔商州了。初五一大早,从黄沙桥等到了去板桥方向的小公汽,20多分钟就到了槐树村。在槐树村坡上一个叫刘树森的同学家里,向他说明了我这次回家过年的目的:我想给在村里的人拍个全家福,听说现在年轻人到外面打工了,村里平时人很少,想多见到大家,只能选择年关回来。我现在已经是快“奔五”的人了,再不回来,想见到的人就会越来越少。
    从槐树村回白沟一路上没有一个人影,今年是暖冬,山上没积雪,河里也没结冰,小河里的水细细长长地流着,清澈见底,照见了我儿时的记忆:在槐树村银幕背后看反字电影的情景,在榨油房与妈妈一起拉豆饼的情景都历历在目。走了估摸有30分钟,就走到三队与槐树村的交界了,再走了不到10分钟,碰到出门拜年的建会了。建会与弟弟是一个属相的,他们很要好,互相由电话和QQ保持着联系。他提了两件年礼刚从自己门前出来,互相打了招呼后说,他说要到小良家去拜年。
    暂别建会后,从三队的三大(爸爸的小弟弟)那吃了中午饭,走到二队时,看见小良家院子里人很多,有三桌子,就进门去看,多数不认识,好像是来拜年的。大家刚刚吃过饭,有的桌子已经开始收拾了。建会也在这,还是今天的酒司令,他在招呼大家喝酒,见我进来,就赶紧打招呼。等大家吃完饭了,我就招呼所有人一起照了个“全家福”,还给各家都分别照了家庭的“全家福”,并倒放着给小孩子们看了看,大家都很满意。有些年岁大的,还正襟危坐让照个正面照,这样的像,是过去的老年人到照相馆给后人留的,现在照相方便了,已经很少有人照这种形式的像了,但老年人的心里还是那个时候的;有人怕我没有胶卷了,我给他们做了解释,打了不少比方,感觉他们是确实听明白了,才作罢。
    这天晚上,在前队长亚头家就着酸菜我美美地喝了两碗糊汤。这种酸菜别处是吃不到的,真是故乡的味道。
    饭后,书运哥,军军叔,亚头哥,建会,铁虎陪着我一起喝酒。我们约定不拼酒,以聊天叙旧为主。军军叔对历史研读较多,说起习主席的反腐,很是担忧地说,历史上反腐都不容易,反腐与变法一样,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见关注国家大事不仅仅是北京出租车师傅的事情,小到白沟的村民,也是一样。我们从国家反腐谈到王安石变法,谈到王安石与苏东坡对诗,谈到干细胞与入月选人等,最后,话题谈到生死。书运叔今年59了,他说,他认为,10年后,白沟就没有多少人了。现在白沟的老人每年平均都走两个,孩子们在外面买房不回来了,以后这里的人会越来越少,估计30年后,这里真就只有熊出没了。其他人好像都很认同。书运哥接着说,30年后,这里喝酒的咱们几个,能留下来还能一起喝酒的,不会超过两人,他解释说,这不是诅咒大家,是生命本身就是这回事。军军叔笑着说:“书运你多虑了,大家都把命看得很淡了。人生就是个过程呀!”看来白沟人都成哲学家了。但我不太同意书运哥的,我认为在座的,30年后还能一起喝酒的不止两个,如果按照年龄算,45以下的是两个应该在,但谁说45岁以上的就不能通过锻炼与保养把自己多活点?我说,有清华的朋友这几年就是通过干细胞治疗把他奶奶从98岁延续到今年104岁了,还健康着。大家就笑着说,希望30年后能一起喝酒的多多益善。
    看到午夜2点多了,军军叔先站起来说差不多了,智敏明天还赶路呢,大家也都站起来了。我与亚头哥送他们到回去的路口,回到堂屋关了门,亚头哥安排我睡他的炕上,并在炕沿边坐着聊他这几年的苦,尤其是当村长那几年。他说,那时候,村里123户,526口人都在他心里装着,拉电、打井、修学校,因为工作把自己家里搞得一团糟,三个孩子都因为没有钱把学也停了,现在真是后悔呀。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着做一名村干部的不易。亚头哥一直说到我的眼皮直打架,被他看到了,才说:“睡吧!”他就到另外一间房子去睡了,我也就睡了。初六一大早起来,告别亚头哥与苗娃妈妈一家人,我就翻山到龙王庙的姐姐家去了。
    回城坐的是从龙王庙到黄沙桥的车,一个20个座位的车,挤了30多个人,我也像大家一样贴相片似的地站着,车在弯道上飞快地开,人就被摔来摔去,有人在后面开开窗子往外吐,司机喊叫让售票员给送塑料袋,并大声叮嘱大家,谁要吐了,就要个袋子吐到袋子里,别吐窗外去,风一吹,都粘在车上了,洗不净。他的话刚落,车后面就有人喊叫“停车,停车,东西掉了!”就见有人从最里面往外挤。问啥掉了?说是“牙!”大家才知道是刚才吐的那人把箍的假牙给吐到窗外了。车就停下来了,那人就下车往回跑,他猫着腰,边跑还边往路边瞅着。我也下车了,想透透气,刚下来没有几分钟,司机就下车催了要上车,嘟囔着说他拉30多人呢,不能为个牙等一个人,再说了,吐了一路了,谁知道掉到哪里了?把我催上车,就开走了,说是让那位找牙的再挡别的车吧。车过了黄沙岭顶,要下山了,白沟的山就再也看不见了,我回家过的年就又成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