沤 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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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回到老家,吃过午饭后阳光透过树缝斜射到院子,几只喜鹊飞上飞下忙着觅食,讨厌的黑狸猫前后把我跟上,只想讨一点好吃的,当我正要用棍撵打的时候,刚洗完锅碗的妻子,紧三声地喊叫我搬梯子上楼寻麻,说她一会儿要拧绳子给娃上棉鞋哩。我从楼上翻箱倒柜去取了一撮麻。原来这麻还是十年前我妈在世时留下的,这时候我不但思念着我妈,又想到了当年冬天沤麻的往事。
麻是一种庄稼植物,产籽打油食用,麻皮能合粗细绳子,谁家过日子都得用绳子。麻从生长期长短可分为老麻和夏麻,老麻是春天种包谷时种的,生长期长,杆大粗壮,但产麻皮厚,产量高。这种麻皮能合成犁地、捆柴、打秋千的大绳耐磨耐用,多生长在洛南北部气温低日照不充足的地方。而夏麻是麦收后赶种的回茬麻,皮薄产籽多,油多,韧性好,主要是拧细绳子纳鞋底子,打笸篮、簸箕等。这种麻多生长在洛南东部气温高,日照充足的洛河两岸。不管是老麻或是夏麻都分花麻和母麻两种,花麻开花授粉不结麻籽,母麻开花得到花麻授的粉后才结麻籽。
种麻是一件麻烦事,要间几回苗,会留麻苗的老农是庄稼把式。待秋收拔回后剁掉根部和枝叶顶部,叫杀麻见茬。然后放在一起,以筷子拔旗杆的形式,按高低扎成碗粗小捆,靠在土埝跟向阳的地方划开晒干,尽量不能淋雨,等到冬天进九后再沤麻。我们那个村子依山傍水、土地肥沃、阳光充足、所产的麻在洛南及河南灵宝、卢氏等都是上等货。一到开春上门收麻的人很多,价钱也不错。男人们一到年关,掌柜的就背些麻到集上一卖,一家人过年吃的、穿的、用的就都有了。因此,男人们把麻看的很重。
沤麻就是用清水泡麻。沤麻时先在河边找有温水的地方挑一个长约四米,宽约三米,水深不过膝盖关节的水坑。但水温要在5—10℃,水温高沤的时间短,水温低沤的时间就长。先把麻扎紧成小捆,一颠一倒像扎木排一样整体串成一片,再压到麻坑中,四个角四个人用椭圆形的光玩石压实,防止麻杆飘起来沤不熟。待十至二十天后天天都要去观察,若发现麻杆根部断裂开一道道小口子就赶紧捞麻。若沤过了麻皮肯腐烂不结实,沤的不到时候麻就剥不下皮,这全凭老农的经验了。
麻坑因水温高,一到腊月村庄的妇女们就到麻坑边洗拆的被子或衣物,她们搬一块光光的玩石做坐石,再把压麻排有平面的大玩石移到坑边做棰布石用。一群群妇女各自寻找水清的麻坑移石头,然后脱掉鞋袜把棉裤往上一挽,个个漏出浑圆的美腿,再把棉袄袖子一抹,轮着棒槌敲打着衣物上的污垢,三遍五遍棰好后用手挫一挫,衣服就干净了,拧干水分才放进身边的竹笼里。这时候你就会看到旷野的河滩,棒槌一高一低声声回荡,河中的水波一纹连着一纹向河边不断的划来。麻坑边坐在石头上的女人轮着棒槌相互骂笑着,麻坑中蓝天白云在水中漂着,一群群鱼儿从女人的脚趾头缝中钻进钻出,偷咬着泡软的垢茄。有了人在水中晃,槌在空中飞的美景,活似一幅极致的西施浣纱图。
沤麻的人家最讨厌洗衣物的女人。因为她们把压麻排的石头移做洗石,麻就浮在水面,到时候就沤不熟了,更可恨的是她们洗完后再把一坑污水放干,扭着屁股就走了,根本不顾沤麻的这些事。
每当这时我爷爷恼着脸,嘴上骂骂咧咧的不消停。到了傍晚又背着个铣去重新压石头存水了。往往第二天又被洗衣服的女人们再搬走石头放干了水。后来爷爷想了一个绝招,在麻坑四周罩上了几捆子红眼枣刺才算安生了。有时候让我引着黄狗去守住麻坑,我一见洗衣服的女人们,有的是亲戚,有的是同学他姐或她妈,心慈面软就坚守不住阵地了,就让人家洗吧,干脆跑到潭边钓鱼去了。为此爷爷老骂我不是个好东西,是羊肉包子朝外翻的“卖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