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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5年04月16日 上一版  下一版
遍地野菜香
程毅飞
文章字数:1572
  惊蛰的雷声还没来得及走远,清明的细雨便赶着趟儿的来了。于是,披红戴绿的野菜眨眼间就蓬蓬勃勃地占满了田野的每一个角落。田间地垄,沟坎渠畔,坡头溪边,有泥土的地方就少不了野菜亮晃晃的身影——猪耳朵、荠荠菜、羊蹄子、灰灰菜,星罗棋布,万头攒动,满眼都是。其中味道最鲜,也最受大人和孩子们青睐的,当数油绿叶片镶浅紫边儿的荠菜了。那时候,只要走出村口,远远地就能看到这种野菜的身影,麦垄上,菜畦间,由着麦子和蔬菜疯长,也藏掖不住荠菜的倩影。生得晚的,碧绿娇嫩,玲珑透明,叶儿披着薄薄的紫纱,高雅脱俗;生得早的,头顶着几粒细碎的白花,风姿绰约,惹人眼红。孩子们蹲下身,一边大呼小叫着,一边飞快地把一棵棵荠菜连根拔起,放进随身的竹篮里。
  天空如蓝水晶,云朵似白棉絮,一望无际的麦田随风起伏,傍晚的阳光把远近的树木镀得恍惚如在梦中。竹篮里的野菜渐渐多起来,心里的骄傲也溢满了,荠菜特有的苦涩香味沾上手指,沁入肺腑,让人沉醉,让人憧憬,让人莫名地兴奋。回到家里,母亲会小心地摘去菜根,放到清水里淘洗干净,或拌入面粉上锅蒸熟,再盛出来,掺入蒜泥、酱油、味精和香油,每人一碗分给全家人,或直接用盘子盛了,端上餐桌,和调好的甜面酱放到一起直接生吃。生活殷实的人家还会拿刀切碎了,掺入特意买来的肉馅,再磕两个鸡蛋进去,搅拌均匀,做成味道特别鲜美的野菜饺子,让人至今想起来仍然舌根生津呢。
  掐野菜其实更多是一种泛指,它包括了到田野里挖野菜,还有爬上树捋柳芽、打槐花以及钩椿芽等。捋柳芽的季节要比挖野菜早些,一马当先的,理所当然还是我们这些十来岁左右的男孩子。大家各自瞅准了目标,把木质坚硬的树枝做的钩子放进竹篮,再把一端拴着竹篮的绳子系在腰间,甩了鞋子,吐一口唾沫,在掌心反复搓一搓,双手搂定树身,用力向上,“噌噌”几下就轻灵如猿猴一般爬到了树的高处。选定安全的树杈坐稳了,把篮子提上去。近的枝条,我们就伸手够了捋;远一点的,篮里的钩子就派上了用场;有的枝条实在太远,钩子也够不到,但枝上的柳芽或榆钱却多得诱人,胆子大的孩子干脆摇摇晃晃站起来,一只手抓牢了最近的树枝,尽力把身子和腾出来的手都倾斜过去,仿佛要飞起来似的,真有股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劲头儿。这时如果碰巧有风吹来,整个身子都会随着树枝剧烈地摇晃不停。树下大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却不敢出声,唯恐惊了孩子,出现闪失。有的甚至闭了眼,再不敢看。树上的孩子虽然分外镇定,但把够到跟前枝条上的柳芽或榆钱摘下放开后,紧紧抓牢树枝的手掌心里已经沁满了细密的汗珠。树下的大人们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强令孩子赶紧下来。孩子们逞完了强,也乐得顺水推舟,送大人一份人情,乖乖地答应了。也有的孩子牛得很,拿大人的命令当耳旁风,继续得意忘形。我就犯过这样的浑,一不小心从两三米高的树上掉了下来,如果不是腰间的绳子帮忙,不摔个粉身碎骨,怕也要头破骨折了。虽然最后安然无恙,却让大人们惊了个魂飞魄散。但到了下一个春天却依然如故,早把去年的惊险忘到爪哇国去了。
  相比捋柳芽、打槐花,钩椿芽的安全系数就大多了,只需去村里竹园砍一根足够长的竹竿回来,在一端绑上一把镰刀,去到村头的椿树下,用绑有镰刀的一头挂住柳芽,再用力往下拉,拉回竹竿的同时就把许多椿芽从树枝上削了下来,拾了椿芽回家,大人会把老的芽子摘去喂猪,只留下开春后萌发的新叶,也掺入适量的面粉,上锅蒸了再放入蒜泥、味精、香油拌过,端上饭桌还带着浓郁的鱼腥,孩子们却爱吃得很……
  如今村子里的槐柳已不多见了,各家的孩子也都是独苗儿,有个三长两短的谁也担待不起,哪里还有人敢让孩子去树上耍把式。荠菜倒是有的,但却懒得再去掐了,偶尔在饭店餐桌上相遇一回,也有山坡野岭生长的,但多数都是大棚里种出来的,厨师的手艺倒是精致,品尝过后心里却还是止不住地失望,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反倒更牵起了对童年乡下野菜的惦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