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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5年08月11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凉席
程毅飞
文章字数:1110
  小暑一过,知了的叫声便一天天稠密盛大起来,如无数条河流汇集奔涌,在村庄上空肆意蔓延流淌,夏就像模像样的登场了。夏的到来,除引来蛙鼓蝉鸣,还带来了火热的骄阳和灼人的热浪。
  好在,深藏于崇山峻岭中的乡村,夏天却并不那么酷热难熬。在山林的遮蔽下,刀子一样的阳光,在翻越几道山梁、跨过几道沟壑、听过几声鸟鸣、饮过几捧山溪后,似乎困了累了,暴烈的脾性一下子变得乖巧温和起来,用她那原本迅猛的大手,轻轻抚摸房前屋后的树冠,光束也不再那么刺眼,细细地透过叶隙泼洒下来,在树下投射出斑驳的凉荫。
  这个时候,凉席便隆重出场了。长方形的凉席,被穿着白棉布夏褂的老人抱着铺在树荫下,一壶粗茶,一把蒲扇,一根纸烟,老人坐在凉席上,半眯着眼睛,神态平和,安然自得地享受着夏日午后静好的时光。
  凉席用竹子或苇子编制而成,看似简单,甚至有些笨拙,但要编好却并非易事。这既要看篾匠的手艺,还要看取材的好坏。手艺好的匠人,破起竹来噼里啪啦,声音连贯好听,似在弹奏一曲妙曼的音乐。编织起来也是顺风顺水,竹片在眼前有条不紊地跳跃,手指在经纬线之间均匀地拨拉,席面就在匠人的脚下一点点扩张变大,编织的松紧斜正,全凭手上功夫。
  一张新编的凉席,是不能马上使用的,得先在水里浸泡几日,然后取出,放置在烈日下曝晒,用石磙碾压,以消耗它的硬度,去除竹篾的刺挂。这样人坐在上面才安全放心,柔软舒坦。
  炎热的夏天,凉席自然成了孩子们的最爱。不过,白天孩子们是很少光顾凉席的,他们更喜欢在村头深潭里“打江水”、捉小鱼、玩水枪、打水仗。黄昏来临,凉席才是他们的游乐场。随着炊烟散去、母亲一声喊叫,孩子们个个泥鳅一样光着身子,向灶间奔去,不一会儿功夫,一大盆凉面便被蹲放在了凉席上。一家人围坐着,一边吃一边东西南北的拉扯,气氛活跃而温馨。有时,几家凉席铺在一块,吃晚饭时,每家的饭食不尽相同,大家就互换着你吃我的,我吃你的,没有客套,毫不生分,晚饭似乎变成了“百家宴”,那场面才叫和谐舒心呢!
  晚饭过后,孩子们就可以尽情地在凉席上玩耍了。或下军旗或打扑克,有的干脆在凉席上翻起筋斗来。玩耍中,免不了有拉扯争执赌气的,但那不要紧,一个鬼脸、一块西瓜,或者一声道歉,大家顿时就不再脸红脖子粗了。那些年龄较小的女孩子,则缠着爷爷奶奶讲故事,听着听着,眼皮就沉起来,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等玩困了耍累了,天就黑透了。村子上空的蝉鸣突然就禁了声,取而代之的是点点萤火在空中飞舞。体力耗尽的孩子们也安静了下来,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凉席上,一边歇息,一边遥望满天星斗,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梦境里有高山,有大海,有蔚蓝的星空,还有母亲温暖的怀抱。猛睁眼,真是母亲,正抱了孩子回屋去,她们怕夜深露重,孩子会害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