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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5年09月15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岁月的印章
程毅飞
文章字数:1116
  光阴似白驹过隙,又好似滔滔江水,一路咆哮着向前,不却步,不停息。带走的,看似了无痕迹的时光,实则镌刻下了岁月或深或浅的印章。
  那是由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的青春走向髦耋白须的手杖,是由雄姿英发变为满脸皱纹的沧桑,是一只蝌蚪成为青蛙的艰辛历程,是一棵幼苗长成参天大树的生命年轮。
  有悲戚,有欢悦,有困惑,有释然,都是加盖在岁月封面的印章,殷红一片,但却清晰可辨。一如小时候上山砍柴,一不留神,镰刃劈割下的刀伤,也如童年时为吃上紫红的桑葚,跌落深潭,额头碰出的疤痕。虽然疼痛,但却是一路走来,必经的人生磨砺。苦涩中锻打坚韧,伤痛中体悟幸福。
  曾经,我也拥有一枚印章,小巧玲珑,梨木刻成。我视它为珍宝,轻易不拿出来示人,整天藏在裤兜里,跑动起来,直拍打我的屁股,我就知道了它的存在。那该是我平生亲手所刻的唯一一枚印章吧。现在想来,也只有在乡下,在年少,在那些从容闲适的日子,才容我放慢心思,在土生土长的一截梨木上,细细雕琢。那时,屋后的梨树,花苞点点,紧锁着如潮的春意,而我的心思却如同天上的白云,飘飘渺渺,只为远方的那个伊人。坐在树下,一点一横地刻,一点是心,一横是眉,每一笔都是心灵的悸动。
  当我带着那枚印章,怀揣精美记事本,翻越绿的山,月的夜,追寻我幸福黎明的时候,蘸着艳红印泥的印章,还是没能盖在那个小小的纪念本上,空留苍白的小篆,独自在睡梦中垂泪哭啼,如风吹蒿草,雨打窗棂。如今,那枚印章不知丢在了哪里,再也找寻不见,但我的心里仍留下了素衣锦年里那段美好。毕竟,那是我幸福的密码,青春的印记。
  记得前些年在古城西安看藏印展,那些刻在玉石上神秘如卦的文字,印在轻轻薄薄的纸张上,纸黄印红,恍惚间,让人有种前世今生的感觉。那些或篆或隶的印章,从古殷墟走来,穿越秦月汉关,流经唐风宋水,飞渡千山暮雪,抵达繁华的今世,期间饱含的艰辛和故事,有谁能懂?
  深夜闲读,看到一则趣事。说的是,清朝文人袁枚,刻制了一枚印章,题为“钱塘乡亲苏小小”。某日,一位尚书大人路过金陵,索要他的《随园诗话》书集,他顺手在书上盖了此印。尚书看了,严加责备。开始袁枚一再谢罪致歉,但尚书仍喋喋不休地数落,于是袁枚只好严肃地对他说:“您官居一品,以为我牵强附会与一个妓女攀乡亲不伦不类,然而恐怕百年以后,人们只知道有苏小小,而不知道有您哪!”读后,甚觉有趣。或许,人世间,所谓的惺惺相惜,就该是这样的吧!虽隔了千年的旧光阴,仍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暗香。
  其实细想想,人生好比烹饪,时光就是那火候,把握的好,生命的滋味才会悠长。火候过猛,就会把许多美好熬糊熬干,到头来,只留下黑黢黢的锅垢,被铲除,被遗弃。但无论怎样煎熬,总有一些东西会留下来,星星点点、明明灭灭,在岁月的深处兀自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