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老树
文章字数:1854
在老家村中,有一口老井,据90多岁的大伯说,他小时候这口井就已经在了,只是比他还年长的老年人们也说不清这井是什么时候打的,估计应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吧。
老井坐落在村口,井口半径约一尺有余,井深达9余丈,9平方米井房以前由青石砖砌成(据说井房是解放后盖的),现在的墙壁和井台都用水泥拉光了,井壁也是用青石砌成的,长满青苔的青石和井口上的那几道深深的勒痕就足以看出老井的“年龄”了。井台上,两块长条石固定在地下,上端钻孔,将辘轳轴固定在条石上,辘轳轴托起一个圆圆的木制辘轳,焊一根半弓形的铁棍,算是辘轳把儿,柳罐斗子上系一根井绳垂于井下(以前家家户户都养牛,井绳都是用牛皮做成的,现在都用的是钢丝绳),奇怪的是井绳下端没有铁钩,是9个铁环(8个圆环,1个方形环)环环相扣套在一起的,9个铁环套住水桶,等桶沉下去,再用力摇晃辘轳,井绳便在辘轳上一圈一圈地缠绕,一袋烟的工夫,一桶水就打了上来。外地人是不会用9环套桶打水的,所以,刚过门的新媳妇第一天要学习的就是这门独特的打水技术。
与老井“年龄”相当的是旁边的那颗皂角树。皂角树高10米,主干直径1米有余,3个青壮小伙子手拉手都抱不住。经过百余年的岁月洗礼和风吹雨打,老皂角树依然焕发着青春活力,枝叶也格外的茂盛。听大伯说,老皂角树可是全村人的“福根”,农村人办喜事都要用皂角——把两个皂角用红线绑在一起,放在新人的洞房里,寓意“皂(早)生贵子”,村里人办喜事讨吉利的皂角,都是从这棵百年老树上摘的,这可能是先辈们当年打水井和栽皂角树的初衷吧!据说之前,先辈们也曾尝试着打了几次井,但水位太低,打了几次都没有出水,全村人吃水要到二里外的山沟里去挑,通常挑一担水得走小半天。正因为吃不上水,村里好多年轻后生都讨不到媳妇,族长们更是心急如焚,当时方圆百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叫做“塬又高,水又远,有女可别嫁东塬(老家原来是东塬村,现在合并为万湾村东塬组)。”所以,先辈们为了世世代代繁衍生息,才举全村之力打了这口深井、栽了这颗寓意美好的皂角树。
记得小时候,常和大人一块去老井打水,但作为孩子们更多的是看热闹和玩。农村的清晨,一声鸡鸣,便掀开了一天的门帘儿。不远处就传来吱吱扭扭的水桶摇动声,只一会儿,就见井台边站满了排队挑水的人们,还有一群端着木盆准备洗衣服和洗菜的小媳妇、小姑娘们。打水是不需要人排队的,把水桶放在那里就行了,自家的水桶都认识。当然,排队的人们也不着急,三三两两一块蹲在地上玩“栽方”“狼吃娃”(类似围棋的民间益智类体育活动)等活动。打上水的人们,如家里没有重要事,这个时候也放下水桶,把挑水的扁担横在两只水桶上,一屁股坐在水担上观战。带烟丝的,掏出烟纸,逍遥地开始卷烟;没带烟丝的,看到别人在卷烟,也从腰兜里把烟纸拿出来,用手捋捋,往带烟丝的跟前一凑,自然,就会有一小捏烟丝放在了他的烟纸上。于是,人们一边看着热闹,一边抽着烟,一边南朝北国、古今中外地侃着大山。小媳妇和小姑娘们这时候也不闲着,边洗衣服边嘻嘻哈哈家长里短地聊着天,谈笑声大老远都听得到,好像有永远说不完的话、笑不完的新鲜事,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啊!提起洗衣服,皂角树可是功不可没,以前没有洗衣粉,洗衣服都是拾几个皂角,再用棒槌槌几下,砸烂后放在水里洗衣服,洗出来的衣服既干净又环保。
其实,老井还有他特殊的用途。天热时,井底很凉,是夏天存放东西的“天然冰箱”。谁家有事要办酒席,就把提前买来的肉鱼等放在笼子里,用绳子滑到紧靠水面的地方,再热的天,用这种办法存放肉鱼,放一天也绝对坏不了。更有年轻后生们,把买来的西瓜装进水桶里,然后用井绳吊在井里冰一下,差不多一小时后就能吃到冰镇西瓜了。到了冬天,井水的温度有10度左右,早晨起来刷牙、洗脸、洗衣、洗菜,很是温暖,绝不会冻着手。
现如今,乡村的生活结构也在不断的变化,勤劳、朴实的万湾人早已摆脱了贫困,过上了富足的日子。几年前,万湾村被评为全国文明村,已成为各地游客旅游观光的好地方。人们吃水也早已用上了自来水,井台边已没有了昔日的繁华,老井和老树好像一对年逾古稀的老人,静静地守候在村口,等待着孩子们的归来。但是,遇到大旱天或者村里人办喜事,自来水短缺的时候,人们还是会想到老井的,这时老井边又会热闹起来。
离开故乡已多年,老井和老树依然在记忆中清晰。它们不仅仅是浇灌、荫泽了一方乡土文化,也时时刻刻地在滋润着我干涸的乡情。每次回老家探亲,都要看看村口的老井和老树,如果有幸碰到打水的老乡,也会讨上一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去,那种甘甜可口、透彻肺腑的感觉,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