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废品收购站还是国营的,像国营食堂,国营门市部一样令人瞩目。废品站的收购员和当时的营业员、驾驶员一样也是令人羡慕的职业。记忆中我们县城里的废品站当时只有一家。我们的一些小愿望全指望靠收集的废品在此兑换成钱来购买,说白了,废品站在我们小娃眼中简直就是银行,是娃们取钱的地方。
记得当时县城唯一的废品站设在老街东头水泉黑龙庙,废品站外面的青砖墙上,隐约可见毛主席语录:“要斗私批修”的字句。走进去,当堂子放着一台过磅秤,透出斑驳的绿漆,旁边收购的货物摞成垛,屋子里弥漫着煤油、破鞋、烂轮胎、铜丝铁片、肥料袋子、各式各样的药材等杂七杂八混搭在一起很刺鼻的味道。尽管味道不敢恭维,但里面物资丰富得让孤陋寡闻尚没见过世面年少的我瞠目结舌,那一件件废品在我眼中好像都是艺术品,这可都是能换钱的东西啊!能换钱的东西在孩子们眼里当然就珍贵。我年少时的许多想法和愿望就是通过不断收集废品在此兑换成钱来实现的。因此,凡是能换钱的东西都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用废品换钱是当时大多数孩子的生财之道。以破铜烂铁为主,钯钉、废电线、烂塑料、破旧报纸、牙膏皮、废玻璃瓶子等物什都能变成钱,为了得到这些东西,我们经常结伴到建筑工地、单位机关的垃圾坑以及搬迁的旧房屋里面转悠,寻找财源。那时候的我,简直就和电影《地雷战》里的鬼子探地雷一样,一寸地方也不放过。待我长大后上高中,又觉得年少的我像极了我们语文课本里著名的吝啬鬼葛朗台先生,走路时两眼乱瞅,走过的地方,不用再打扫。除了捡废品,夏天捡蝉壳也是攒钱的一种途径。蝉壳当药卖能兑换成钱,我们就拎着竹竿钻树林,一只一只积攒,待需要用钱了,就拿到废品站兑钱。
每次到废品站,先是耐心排队,等轮到我时,才小心翼翼把小布袋里积攒的“宝贝疙瘩”倒出来,全是破铜烂铁的玩意,收购员不耐烦地让我把破铜烂铁一一分类,我一点也不急躁,我心里还禁不住激动和喜悦,暗想马上就成“有钱人”了。我乖乖地按收购员的要求交了我的“宝贝疙瘩”。每次钱到手,我都会蘸着唾沫喜滋滋清点我的劳动所得。此时,心里美滋滋地盘算这些钱该如何花?当然,买连环画排在第一位,因为这是当时我的最爱,买一本新连环画才有资格和其他小伙伴交换着看。接下来才谋算物质享受,买点好吃的像麻饼啦,鸡爪子啦,作为对自己辛苦劳动的犒赏,当然一定还要攒一部分,有“特殊用途”——留作看连环画、看电影之类的精神享受,那时候只知道喜欢,还不知道精神营养能够提升一个人的生命质量。我爱储蓄最早的萌芽和藏私房钱的概念就是那时候培养的,当然,也培养了一颗经济头脑,参加工作后还下海做了几年生意。
小时候,一些爱好需要用钱来换取,那时候,大人们给的零花钱远远满足不了我的消费需求,于是我便自力更生,挖空心思到处跑着收集废品,捡废品成了我放学后的主要任务。因为看连环画和看电影这些纯净的夙愿和水果糖甜蜜的味道一样迷人,对我等小娃具有强烈的诱惑力,有了连环画看,日子就变得童话般美丽……为了实现这些美好的念想,我们就常常出入废品站,创收几乎成了生活的主题,我们乐此不疲。记忆中,父母给我买过小人书但从来没有给我买过玩具,玩具都是自己亲手制作的。我曾用一辆破自行车废弃的链条制作了一把硫磺枪,把一根木棍用镰刀一削就是一个木猴。那时我们是多么容易满足啊!一个沙包、一个铁环、一张烟盒甚至几颗石子都会带给我无限扩张的快乐,让我玩上半天,乐在其中。就是这样简陋的玩具伴随着我走过了快乐的少年时期。
那时候物质虽匮乏,缺吃少穿,却充满了欢乐。即使捡到一疙瘩烂铁,也乐得屁颠屁颠,因此也可以说,小孩收集废品的过程也就是寻欢作乐的过程,而废品站则给我留下了许多温馨的画面和难以忘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