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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6年02月27日 上一版  下一版
雏凤初鸣绘秀色
张宏运
文章字数:3324
  牛莹,女,生于1964年10月,洛南县景村镇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陕西美术家协会会员,作品曾入展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办的全国首届楷书展、全国首届书法小品展等。

  雏凤一鸣
  近几年,我踱步于洛南书画展,宛若漫步星空,四围星光灿烂,美不胜收,熟稔而亲切。忽然,有一闪儿璀璨,映入我的眼帘,别具魅力和冲击波,忙驻足定睛细看了,只觉错愕:画面上虽是传统中国花鸟画的内容,仙鹤、孔雀、黄鹂掩映在荷叶、莲花、水仙、牡丹、芙蓉丛中,工笔细描自不待说,栩栩如生也在意料之内,但其底色或曰背景,却粉妆玉砌,浅黄嫩绿了,朦朦胧胧,飘飘缈缈,仿佛有梵音缭绕,天籁袅袅,浑不是人世,而是仙境。再看那瑞草祥鸟,也形神均迥异于传统,抱朴守拙,超凡脱俗,隐隐有浅吟低唱,悠悠曲调,“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注目作者姓名,哦,牛莹?应属才女。但,没听说过。
  下次再去观展,又错愕了一回。这次是书法作品,小楷,或汉隶帛书,或徽宗瘦金,如刀刻斧凿,硬笔雕缕,坚韧了毅力,铁棒磨针,字字珠玑,密不透风,排列如碧空雁阵,稻田新秧;很少以整张素纸泼墨,仿古纸质的条幅、斗方外,又钟情于扇面、玉瓶、元宝诸形;衬托了各种古香古色,橙黄、青褐、朱赤、竹碧;出乎意料地留白,或上、或下、或边角、或大面积虎踞龙盘在一侧,方、圆、大、小不等,内嵌宠物如懒猫、灵鼠、秦始皇铜车马、禅字印鉴等等;边框装饰为仿古线装,中以矩线切割出阴阳昏晓,颠覆了传统书法运笔用墨的定势走向、篇章结构的模式规范和鉴赏习惯,使书写内容退居其次,提形式之美置于首位,化书成画,书画一体,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书法独立的艺术魅力。
  急凑上去紧瞅作者姓名,又是——牛莹。
  便大惊、大惑,忙去探问:此才女何许人也?
  起飞自拽纸开始
  细究起来,我应是认识牛莹的。
  远在1984年,我所在的洛南县文化局为全县各乡镇文化站从农村青年中选拔了一批干部,当时有两个“一”:一是得意,挑选的多是高中毕业生,且具有艺术专长,如能书会画、能歌善舞等,基本上把当时农村青年的“尖子”“油花子”都捞了上来;二是遗憾,因国家当时的政策,使他们几乎遥遥无期地拖着条农民身份的尾巴,待遇低薄得远不足维持个人最基本的生活开销,便陆陆续续被其他部门招录为国家干部“挖”走了。牛莹便把这两个“一”都占了。有人曾提醒我,她的特长是能书会画;可惜她当时用的是小名儿,使我此后没能对得上她现今的芳名。
  近说了则在眼前,牛莹是张乾翰的媳妇儿啊。哈,乾翰么,我可太熟悉了,书法家,中国书协会员。印象中,他媳妇儿亭亭玉立,文弱素静,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从不出头露面,好像只专注于相夫教子。
  有位书画家朋友曾当着我的面,对另外一位书画家朋友的夫人慨叹道:给我们当妻子,太不容易了,除了独自一人操持家务,还得经常给我们打下手。譬如牛莹,就要常常给张乾翰写字时拽纸。这可是个听起来轻松做起来繁琐的苦差使,得持久地笔直站立了用力,轻了重了都不行,恰到好处地把纸拽得平整、绷直,使张乾翰书写时便捷舒服。虽然可以顺便就近观摩到书法的用笔使墨、谋划篇章结构等等,但牛莹其时并无自觉的意识,直到之后回想起来,才悟出了其中的优越,那便是于不知不觉间,知晓了书法创作的常识,消除了神秘、陌生感,使此后的学习捷足先登,通道明了而通畅,少走许多弯路。
  相夫之外是教子。受遗传基因和家庭文化氛围的影响,夫妻俩的儿子从小就喜爱涂鸦画画,痴迷于书法世界的张乾翰,哪腾挪得出时间和精力?牛莹便担负起了这个责任。为了辅导教育的科学性和规范化,她买来大量有关绘画的经典书籍,又注意从互联网等新媒介中淘宝学习,融化贯通后,“二传手”教给儿子。几乎天天晚上都要钻研到深夜两三点,累得腰肌劳损,夜凉时身上得盖条被子。随着儿子考入西安美术学院,读研,牛莹已歪打正着,一不小心似地撞进了中国画工笔花鸟画的艺术殿堂,从此迷醉深陷了,一发而不可收,作品两次入展陕西省美协主办的美术展,先后获陕西省财政厅主办的美术展三、二、一等奖,2012年成为陕西省美协会员。
  但她有一个软肋:字丑,不敢为自己的画作题款,均须由老公代笔。乾翰自然要督促了,牛莹也觉别扭。2004年5月,乾翰去杭州参加中国书协举办的系列创作培训班,牛莹陪同,本意是借机旅游,没想到坐的那硬座火车,人满为患,个个挤油油、压扁扁,到得终点,都成了满面灰尘的“土地爷”。牛莹再也没力气趁乾翰听课时独自外出游览了,只好和他一块走进讲堂,坐在椅凳上,聊以休息。谁知这一去啊,瞠目结舌了,震撼、感动:讲堂里人多得堪比那爆棚的火车,好多学员竟抢挤着站在桌子上,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据说是前部长的,握了摄像机,全程录像,要拿回家细细研听。中国美院的汪永江教授等,绘声绘色,从文字的起源讲到甲骨文,再讲到中国书法的形神、章法等等,直听得牛莹如痴如醉,一下子掉进中国书法艺术的汪洋大海,再也难以自拔。回家后,即刻调墨、置笔、临帖,先从为自己的花鸟画题款入手,专攻小楷,首选瘦金体,再学文徵明,又临魏晋小楷……
  至2013年3月,苦学苦练了满10年,牛莹试探着向中国书协主办的全国首届楷书展投寄了一件作品。一个月后的4月20日,她正在城外观看仓颉公祭仪式,有好友气喘吁吁寻来,告知她全国首届楷书展已公示了,入展作者中有个叫牛莹的,是否是她?牛莹如在梦中,将信将疑,连忙回家,联系组委会,核对了电话号码等,确定无疑。随即一鼓作气,破茧为蝶,翩翩起舞,连续向中国书协主办的7个书法展览投送去作品,全部入展。当年即被吸纳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并在《书法报》2013—2015年度书法佳作海选中获提名奖。作为一名女性,此已属凤毛麟角,又与老公张乾翰比翼双飞在中国书协的浩瀚星空,更堪称喜事奇事。
  草萤·居士
  乙未年隆冬,我去牛莹夫妇家做客。整洁宽敞的客厅两侧,各置有两张硕大的书案,阳面的是乾翰的,阴面的属牛莹。将近下午4时,室外的气温还未显著下降,没有暖气、空调和煤炉的室内,便袭来些微的寒意,洛南话叫做森人,阴森人。乾翰早已开了台小太阳电暖器,牛莹开了又一台,凑在我腿旁。我伸手烘烤着,忽然想起,牛莹说她过往习书至深夜,身上便冷得要盖上棉被。看她的书案四周,有条不紊地叠摞了厚厚的书画纸稿,有的正在着笔,均是以小楷狼毫悉心书画,那就须凝神屏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在这已经“进九”的冬天,怎一个“森”“寒”了得!与“寒”有关的一句成语便呼之欲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巡视牛莹的书案,笔筒里、盘几内和案牍、纸稿四周,尽皆细细的小楷毫笔,盈握成捆。其中的艰辛,牛莹只点到为止,没有过多倾诉。说她是个幸运儿,跋涉书道仅二十余载便脱颖而出,那就得补上另一句格言:机遇总是垂青那些有准备的人。
  她的书案左右画缸里,竖插了各色仿古纸卷,上方平整地叠摞着一沓沓米黄色的练习字纸,皆为小楷临摹,风骨遒劲,端庄,秀丽。忙探问了,牛莹说那属敦煌写经体,作者为魏晋时普通的僧侣、居士、文人及写经生等,通篇字体均匀、工整,以精诚贯穿始终,不落俗尘,意识上定要达到和佛法的最佳契合,最忌心猿意马,信手为之。有学者预言,对其若注入现代审美元素,定会开辟中国书法新的流派和风格,创出一片新天地。牛莹说她已临摹六年有余,越学越觉得心如止水,气定神闲。
  她柔声说着,屋外隐隐传来临街的车水马龙的喧嚣。恍惚间,她便是写经生了,一位在闹市精诚信奉佛法的俗家写经弟子、居士。临摹者和被临摹者皆属草根阶层,牛莹的“莹”,便似可写为“萤”,草萤的萤。古人认为它生于腐草,我小时在农村听说它生于牛粪,反正出身均卑贱,但它的萤光人类至今还没办法制造出来,卓绝而独特。杜甫便有诗赞曰:幸因腐草出,敢近太阳飞。我就把草萤和居士连缀起来,暗自称牛莹为草萤居士了。随即,有些儿恍然大悟,难怪她的书画,是那样的佛光缥缈,梵音缭绕,意境玄奥。
  值得庆幸、祝贺的是,牛莹把诸如此类的研修,和她的突破“瓶颈”“天花板”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她娓娓而谈:学习书画到现在这水平,要再上层楼,比拼的就不只是技巧,而是学识、修养……我专注地听着,惊喜而慨叹:牛莹不但清醒地感觉到了,并且理解到了。而只有理解到了,才能更深刻地感觉,从而转化为自觉的行动。好悟性啊。她便将加速度地攀登书画艺术的珠穆朗玛,有朝一日,修行为一个新牛“莹”。莹者,美玉之润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