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58年,时值“大跃进”特殊历史时期,在洛南全县财政捉襟见肘、群众缺吃少穿的极端困难条件下,为了解决自古干旱的40里梁塬和洛南县城10多万人口的用水困难,3300多名洛南儿女毅然奔赴洛南县保安镇,用原始的钢钎铁锤在崇山峻岭、悬崖绝壁和40里梁塬修筑出了一条清澈的生命线——洛惠渠。洛惠渠不仅是洛河上游最大的水利工程,一条洛南亘古未有的水利设施,更是一座精神的丰碑,她浇灌着辽阔的土地,也浇灌着人们的心灵……
我在早晨焦黄的晨曦里醒来,
粗涩的黄土扑进我的眼帘;
我在枯萎的庄稼里醒来,
无力的臂弯里是失血的40里梁塬;
我在干涸的露珠里醒来,
潮湿的味道远在天边;
我在干裂的田野里醒来,
那仅存的水色是庄稼人眼眶里的泪泉!
干旱,一个伤疤,疼了我千年万年,
干旱,一种心病,让我如此辗转不安;
干旱,一种考验:洛南,我怎么办?
这个时候,总得有人站出来,
在干旱里站得笔直,站得挺拔,
站成一剂良药,
把千年的伤疤万年的心病丢在塬下。
于是,县委书记冯培智站出来了,
县长张东站出来了,
千千万万的洛南儿女站出来了!
洛河水不能只浇河南的竹园,不上我的梁塬。
我要洛河水跨过崇山峻岭,
我要洛河水穿透绝壁山岩;
我要重新安排我的命运,
我要重新装扮我的旱塬。
那是58年前的1958年,被苦瓜和黄柏浸泡的岁月,
洛南财政捉襟见肘,群众缺吃少穿。
洛惠渠建设投资800多万元,
而洛南年财政收入只有100多万元。
没有机械,没有车辆,没有粮食,
甚至没有一盏昏黄的小电泡照亮荒山坡塬。
但是,有豆油灯,小小的豆油灯,
蚊虫都能够扑灭的豆油灯,
却照亮了洛南儿女的心田。
现实的严酷,超出朴素的想象,
考验的分量,重过陡立的群山。
但是,3000多名洛南儿女,
还是走进了58年前秋天的烂漫,
走进了千沟万壑,走进了恶水穷山,
走进了热血与汗水,走进了死亡和磨难。
小小的保安老街,是多么宽容,
农家的楼上楼下,接纳了洛州儿男;
拥挤的草铺,是多么辽阔,
海纳了洛惠渠建设者弥漫的疲倦。
一天三顿的豆渣馍、糊汤饭,
是多么富有营养的好饭食,
它让土里刨食的庄稼汉的腰杆挺得刚硬,
脚步走得刚正,心气养得足够。
胆量做成一个个土炮,把一座座山头炸裂,
肉身变为一把把利钎,把一道道悬崖击穿。
没有火药自己造,没有水泥自己烧;
没有钢钎自己接,没有车马有双脚。
悬崖上,吊在绳索上的是一个个无畏的身影,
是遽然而至的死亡,
更是飞翔的愿望,是把生死度外的气概!
焠过信念与意志的钢钎铁锤,
有着和洛南汉子骨骼一样的质地,坚无不催。
穿着草鞋的双脚,踏碎洛河冬日生硬的面孔;
炮眼之间奔跑的身影,击碎一万种死亡的表情。
就这样,洛河岸边的山崖被唤醒,
抖落千年岁月,犹如洛惠渠英雄们拍打身上的尘埃;
就这样,洛河岸边的沟谷被撕裂,
松开万年山石,犹如洛惠渠英雄们把历史的沧桑打开。
在流过我的眼角眉梢的清流边,
在穿过我的悬崖绝壁的水渠里,
在走过我的乱草荒野的群山上,
在飘过我的鼻孔的金色麦香里,
静静地躺着我的洛惠渠英雄,犹如大山的沉默。
死亡,是躲不过的梦魇,
伤残,是走不出的煎熬。
但是,没有人站在洛河边观望,没有人在山崖下迷惘。
只要洛河水上了梁塬,
只要洛河水弥漫了40里干涸,
我宁愿躺下,成为洛惠渠边一块块沉寂的石头!
就这样,一道蜿蜒百里的洛惠渠,
凿开1959年的冬季,
寒冷,被染上了春天的暖色,
一条亘古未有的生命线,
消融了1959年的飞雪,让春天提前到来。
我醒来的时候,头枕着哗啦啦的流水,
田野干裂的嘴唇,绽开一抹新绿;
我醒来的时候,6万多亩土地变成了水田,
10多万人口捧起了洛河的香甜。
我醒来的时候——
一道洛惠渠,被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洛南汉子,
稳稳地举在群山的高处。
那是信念的高度,
那是热血的高度,
那是梦的高度!
每天清晨,爸爸妈妈都会告诉我,
洛惠渠里流淌的不仅仅是洛河水,
是洛南儿女腥味的汗水与滚烫的热血;
每天黄昏,我都会告诉我的儿女们,
洛惠渠每一块石头都雕刻着一个远去的名字,
每一朵浪花都辉映着一个血染的身影……
洛惠渠,一座丰碑的传奇,
一座丰碑的重量,一座丰碑的记忆!
我在洛惠渠的流水声里醒来,
我想告诉所有人,
不要忘记那一双双伤痕累累的手,
不要忘记那些沾满汗水的脊梁,
不要忘记那些被碎石击穿了的脚板,
不要忘记那些睡草铺、吃豆渣的汉子,
不要忘记那些倒在荒野的血肉之躯——
他们捧起了洛惠渠,也就捧起了草长莺飞,
捧起了春华秋实,捧起了富庶甘美,
捧起了子孙后代的福祉!
今天,轻轻翻开那段尘封的日子,
面对一缕茶香,一抹夕阳,
面对一朵花的问候,面对一滴水的感动,
我的血管里满是洛河水凝固的一个简单词汇——
致敬!
向时间致敬,
向洛惠渠致敬,
向我的洛惠渠建设的英雄们致敬——
洛惠渠不老,你们如何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