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干了一辈子的教育工作，赋闲在家；妈妈也是教师，还在镇上教书。不知为啥，老父亲前一阵儿脾气有点变了。
　　前不久，我出差，走得匆忙，来不及在冰箱里准备太多的饭菜，我很委婉的话语却引来了父亲的发火。他说，你是不是嫌我了，不想给我做饭就明说，我自己有手，不会做吗？说这话的时候，父亲涨红着脸一脸怒气的样子。
　　我出差回家的时候，他正在楼下看人下棋。我一下车就看见他了，因为他的眼睛正往这边瞟。他大步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我说：“你是来等我的吧？”他否认，“人家是来看棋的。”我不揭穿他，每次我回家他都在看棋，但是我一下车他就能看到我，他这棋，看得可真是心不在焉！
　　父亲没有别的爱好，偶尔喜欢喝两口，以前喝低质的白酒，后来年纪大了，我们担心他的身体，医生限制了他的酒量，而且只准他喝好酒。他就戒酒，说是喝不起那么贵的酒。他很努力地戒酒，戒得自己心慌意乱，戒得自己寝食难安。医生说，上了年纪的人强行戒酒往往会适得其反，通常是酒还没戒掉身体已经垮掉了。我和姐姐制止了他的戒酒行动，我们说，你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不常常在外应酬嘛，给你撸瓶酒回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实际上，这是玩笑话，我们怎么好意思每次参加完聚餐都把酒带回自己家。开始我们心实，好几次都让父亲看出是买的酒，他劈头盖脸地把我们一顿臭骂。我们知道，父亲是心疼我们的钱，以后再买酒回来，得先开封，制造一种剩酒的假象，父亲才能喝得心安理得。
　　那天吃过了饭，我献宝一样拿出一件大红的T恤给父亲。他一看便跳了起来，你这是给我买的吗？我又不是唱戏的。我只想着他上了年纪穿红色显得精神，又是他的本命年，却忘了他这一辈子只穿素色，老是对那些打扮得像“老妖精”的同龄人嗤之以鼻。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一样小气了，不过是一件衣服，他却很认真地和我生气了。
　　几天后，我却看见父亲穿着那件红T恤给人讲：“我本命年，儿子给买的，怎么样，穿着精神吧！”
　　这就是我老了的父亲。其实我是理解他的，父亲干了一辈子教育工作，一生兢兢业业，为了儿女他老人家也是煞费苦心，希望我们出人头地，活出自己的精彩。现在也算是儿孙满堂，他却退休了，突然离开了工作岗位，父亲有些寂寞，就把他的儿女当作生活的重心，所以他听到我出差就会小生气，他的欢喜忧愁都只能向我倾洒。老话说，老小老小，老人真会像孩子一样任性呢。
　　年纪是个很无奈的东西，岁月带给我们的性格变化，我们逃都逃不掉。父亲也不想伤儿女的心，但是因为他对我的爱，对我的放心和信任，所以才会在我面前释放自己所有的情绪。想想我们儿时在父母面前的无理取闹，再想想老人在儿女面前的喜怒无常，这其实才是一个完整的哺育与反哺的过程，个中自有辛酸，但因为有了爱，就用笑包容了一切。
　　我就想对父亲说：爸爸，没关系，当您老成了孩子的时候，我会像您曾经疼我那样疼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