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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6年08月16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再登甲板沟
文/图 李刚文
文章字数:4302


     
    甲板沟是乡亲们口口相传的一个神奇的地方,承载着几辈人的乡愁和梦想。2015年6月6日,我曾与几位亲友爬上甲板沟的半山腰,第一次目睹了这座大山的雄伟和绮丽,回来后写下了《神奇甲板沟》《探访石人》和《商州石人赋》,分别在《商洛日报》和商洛人大网发表,第一次将甲板沟用文字和图片呈现在世人面前。
    6月11日,趁着端午节假期回家探望父母,我决定用一整天时间再攀登一次甲板沟。
    我们这次寻访的目标是传说中的“神水”和“寨子”,这是除了“石人”之外甲板沟最有名的景观。刚进沟不远,根文老表就瞥见路边的野草中有几株天麻,我瞅了半天才看清楚是三株长在一起。天麻的植株呈橙红色,如筷子般粗细,其中一株有一尺多高,另两株约六七寸高,笔直地长在草丛中。汉民叔说老伴正需要天麻服用,用手刨出了3个拳头大的天麻。天麻的块茎长得并不深,茎干顶端已经结了穗,用手捻开来看,籽粒还远未成熟。
    沿路经过二道槽口,路边长着一片芦苇,当地人叫作芋子。以前快到端午节时,乡亲们就来采芋叶,拿回去包粽子,但现在大部分已经枯死了。这片芋园下面是永不干涸的浸水,从地表之下渗透出来,越是天热越发清凉,而这正是乡亲们的饮用水源。在这里埋设管子收集地下水,送到山下的水窖进行沉淀和过滤,再分流到各家各户就成了自来水,实际上是绝无污染的天然矿泉水。
    再往上走,就是三道槽口,有几块面积较大的平地,过去乡亲们种庄稼,如今被一人高的杂草所覆盖,其间夹杂着一些核桃树和好几种木本野花。抬头往斜坡上看,曾被开垦种地的整面沟槽里长满了望不见尽头的绿草,就像一张厚厚的绿毯斜铺在密林之中,绿得齐整,绿得盎然,绿得让人心动。野花点缀其上,别有一番韵味。
    穿过齐腰深的野草,闻着野花的清香,聆听着鸟儿的鸣唱,不知不觉就钻进了密林之中,路边那棵高大茂盛、形状奇特的桑树再次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这棵桑树的主干部分距离地面极低,其上分成三个粗壮的枝干,其中一枝水平方向生长了一段,正下方是一块大石头,坐在树枝上面双脚正好踩在石头上,不高不低,非常舒服。另两个枝干又形成许多分叉,一直伸向天空,树梢上结满了密密麻麻的桑葚。我让同行的4个人爬到树上,或坐或站或斜靠,侃文老表还作金鸡独立状,我用手机给他们拍照,定格他们开心的瞬间。一棵树,一座大山,四位农民亲戚,笑声与鸟鸣交织在一起。这一刻,大家忘记了所有烦恼,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灿烂,幸福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甲板沟的上半部分自东向西依次排列着人丫道、正道、红边道三大区域,我们继续向上攀爬,行走路线是正道中间的沟槽。顺着这条沟槽可以直达山脊,沟槽里面的树木和藤条稍少一些,也没有多少悬崖挡路,所以攀登起来要好走得多。沟槽里全是黑色的泥土,踏上去非常松软,还有许多碎石,大石头上则长满了苔藓,更有各种各样的野花野草。密林遮天蔽日,几乎看不见天空,一些藤蔓吊在半空中,见头不见尾,有的相互交织在一起,有的甚至聚集成堆。根文老表在前面开路,遇到荆棘无法通过时就用镰刀砍一下,他本来力气就大,抡起镰刀给人一种削木如泥的感觉。
    上到不远处,右边一条侧沟内,小溪潺潺流淌。攀上一道两米多高的断崖,迎面矗立着一面十几米高的巨大悬崖,溪水从崖壁上飞流直下,好像用珍珠织成的帘子,有十多米宽,均匀而细密,水帘的后面悬挂着毛绒绒的绿毯,是厚厚的藻类植物织就的。水帘落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汇聚成一条小溪,在悬崖下面形成一汪潭水,而后再向下游缓缓流去。这里是一个马蹄形的封闭区域,三面都被悬崖包围着,只有一个敞开的出口,大部分崖壁都被苔藓覆盖,水雾弥漫,空气潮湿。在这面巨大的悬崖之上,就是通往“石人”所在的红边道,此时只望得见悬崖顶上凌空的树木,仰天向上拍照,是一幅绝美的画面。因为这面悬崖插翅难飞,从来没有人能够攀登上去,所以“石人”脚下到底是啥样子也就无人知晓。
    我和根文迂回来到正道中间的沟槽,与侃文会合后继续进行直线攀登,木劳姨夫和汉民叔则满坡跑着采淫羊藿去了。后来根文也独自行动,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约摸过了半个钟头,只听他激动地喊着说发现小石人了,原来是他碰见了一个两丈多高的石柱子。我很想过去看看,但这片地方多是悬崖峭壁,而且树林过于稠密,最终还是没能过去看看小石人是什么模样,也算一个小小的遗憾。与此同时,我在这边爬上了一个巨大的悬崖,悬崖的一侧有一块巨石脱离了母体,兀自独立,凌空高悬,好像随时都有滚落的可能。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其实巨石还挺结实,就想跨过去站到上面,但这时我身边没有人,没人就无法拍照和见证,所以跨上去也没啥价值,我就俯身拨拉开一些遮挡着的树枝,巨石就像一头野兽正在昂首向上冲刺。一转身,在另一侧发现了脸盆大一堆动物的粪便,还是半干状态。我在悬崖边上双手抱着一棵树,伸出右脚勾住另一棵树,从悬崖的正面朝下看去,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林海绿浪。攀登这片悬崖区,要做到手脚并用眼疾手快,手要随时准备抓住树木或藤条,而且要在瞬间判断不能去拽枯死的东西,脚下一定要踩准结实的地方并防止打滑,身体要尽可能紧贴地面或岩石。这片地方生长着很多淫羊藿,但都长得不高,我沿途也采了一些。就在这时,木劳姨夫喊了起来,说找到“神水”了,大家急忙从不同的地方聚集到一处。关于“神水”的传说,我已听过很多次了,早上吃饭时舅妈还对大家说,过去旱象严重的时候,生产队就派她和另一名妇女上山去祈雨。她们去了后先给大圣爷上香,再把“神水”往外面撩几下,常常是人还没有下山,大雨就下起来了。每去一次,生产队给每人记半天的工分。
    这里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其立面非常平整,正中间凿有一个正方形的窑窝子,约一尺见方。这个窑窝子是当年专门请石匠凿下的,里面供奉着大圣爷像,文革时遭到破坏,大圣爷像被转移到甲板沟外,在庙坪里(小地名)的一个小庙里放着。岩石的表面布满了苔藓,其顶端生长着一丛树木,大小十几棵紧紧簇拥在一起,一条粗壮的树根裸露着,犹如蜿蜒爬行的巨蟒。岩石的下方是一小潭水和许多淤泥,留有野猪乘凉时滚爬过的痕迹。在这面岩石左侧,有一条贯通上下的巨大裂缝,缝隙中不断有水滴渗出,在底部汇聚成一潭清水。根文老表用手去刨水中的泥,直喊冰冷得受不了,他硬忍着挖出许多稀泥,等水慢慢变清时,我用一次性纸杯往大雪碧瓶子里灌,握着瓶子的左手感到透心的冰凉,中间停了两次才将瓶子灌满。
    “大圣爷水”位于接近山顶的地方,估计海拔在1600米左右。我们到达这里时已经是下午1时30分,在这里歇息了将近半个钟头。我坐在一条胳膊粗的古藤上面,喝了些饮料和“神水”,全身顿时感到清凉了下来。在“神水”的另一侧,有一棵枯死的大树,斜躺在密林之中,旁边一大丛稠密的藤条,弯曲而整齐地伸向半空,枝条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叶子。汉民叔说这东西叫“米米蒿”,叶子总是嫩的,不会变老,过去人们经常做菜吃。根文就采摘了一些,准备带回去尝尝鲜。
    我们继续向上攀登,终极目标是“寨子”,但“寨子”具体在什么位置,好像大家都不很清楚,只有登上山顶再说。这是一面陡坡,悬崖多了起来,树林也更为稠密。我把衬衣穿在身上,也不再拍照了,尽量腾出双手攀缘。绕过一道道悬崖,穿过一层又一层密林,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约摸半个钟头后,我们终于冲出了万千阻拦,顺利登顶。
    站上山脊,极目远眺,群山巍峨,层层叠叠,方圆几十里山连着山,山套着山,高低交错,连绵起伏,望不见尽头,也看不到一寸平地。根文有了新的发现,我顺着他的手指向南方望去,远处四座山峰居然连成了一条线。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山、这么高的山,真实地体验了一回把大山完全踩在脚下的激动与自豪,“会当凌绝顶”的感觉确实非同一般。我不由感慨,商州大地竟有这么多雄伟壮美的大山,这在平时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如果把甲板沟比作一面斜放着的折扇,此时我们就是在折扇的顶端向西行走。山脊上景观处处不同,一会儿是一人多高的蒿草,一会儿是稠密的荆棘,一会儿是高大的树林。沿途有人踩踏过的痕迹,但连羊肠小道也算不上,有的地方根本无法通过,需要迂回穿插,或者用镰刀开出路来。在一处山脊的背面,我们发现了一大片野韭菜,就顺手采了些装到袋子中。
    顺着山脊继续前行,看到一片开阔地带,山势平缓,绿草铺地,少有荆棘,高大的青杠树形态各异,有的三四棵紧紧拥在一起,有的刚长出地面就分成七股八叉,且个个粗壮,高不可及。经过艰苦跋涉,到下午2时40分左右,终于揭开了“寨子”的神秘面纱。
    “寨子”位于甲板沟的最高处,卫星测量其海拔为1743米,系原国民党团长罗定华所修防御工事。登上这个巨大的山顶平台,我们几个人仔细查看并用脚步进行了丈量。“寨子”呈长方形,长约75米、宽约30米,四周用石头砌筑了一圈围墙,现大部分已经垮塌。寨门两侧的两段围墙,约2米多高,共十几米长,目前仍保存完整,看起来非常坚固。“寨子”上面地势平坦开阔,生长着许多高大的青杠树,树下全被绿草覆盖。寨门口的一棵青杠树,从地面开始分成三个主干,均有一人合抱那么粗,其上分枝众多,十分茂盛,好像年复一年牢牢把守着“寨子”。
    木劳姨夫小时候就在甲板沟里面住着,搬出去已经三十多年了,他说过去曾在这里捡拾过手榴弹,拉开引信就爆炸了,而且威力很大。还有一位村民捡了不少子弹,拿回去能炸开木头疙瘩。站在“寨子”上,看着无数白色的石块,似乎能闻到战争的硝烟。我们都感到十分好奇,不知道数以万计的石块当年是从哪里弄来的,修筑规模如此宏大的工事,不知耗费了多少人的血汗,很可能还有人为此付出了生命。大家都说,如果在这里修建一个直升机停机坪,用于大秦岭观光旅游再合适不过了。
    大家正在仔细察看和品味着,忽然风云突变、狂风大作,刚才还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一时间竟天昏地暗,林海翻涌呼啸,粗大的雨点瞬间就砸了下来,每个人都显得十分惊慌。木劳姨夫说赶紧砍树搭棚子避雨,但看这阵势一时半会也搭建不起来,最后一致决定赶快下山。我特意看了一下时间,此时是下午3点零3分。我们从“寨子”上下来,顺着来时所走的路线,在山脊上折返了一段路程,然后跨越一面陡坡,来到红边道的沟槽里,这时每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我们在呈直线状的沟槽里快速下撤,一刻也不停留。脚下松软的土壤变成了泥巴,我手里拄着一根棍子,几乎是连滚带爬、边走边溜,雨水和汗水搅在一起,实在难以睁开眼睛。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我们来到了“石人”所在的地域,距离山下已经不远了。这时候雨稍微小了些,我登上“石人”对面的山头,再次拍了一些“石人”的照片。抬头仰望刚才走过的红边道,雨幕下绿浪翻涌,漆树高大的枝叶泛着微黄,填满了整个沟槽,远方几处悬崖峭壁直插空中,大雨洗刷过的群山显得愈发雄浑壮美。
    快到家时,我再次看了一下时间,是下午4点35分。就是说,我们这次上山总共用了整整7个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