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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7年03月1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洛源之水
文/图 刘剑锋
文章字数:3371


     
     
    走在草链岭的怀抱,你只能听闻流水的声音,却很难看到流水的影子。洛源之水在哪里?走过草链岭,你会知道,其实那些丝丝缕缕、点点滴滴的水是藏在每一块石头里、每一个花瓣里、每一棵草树里、每一片落叶里,甚至是在每一丝流云里、每一片蓝天里,每一天湿漉漉的太阳里。
    亿年石海
    现在来说说我们在洛源小镇和洛河河谷看到的草链岭那些山头上的“白头巾”。
    登上草链岭,才知道在山下看到的那些云朵似的、小巧而飘逸的“白头巾”,其实是一大片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石头的海洋。
    这就是草链岭的另一道风景——石海。
    在草链岭连绵的肌体上,这些石海分布在不同的山体。走进石海,才会感觉到人的渺小和孱弱,小到几米、大到十几米的石块排山倒海、横七竖八地横在天际。这巨大的石浪似乎是突然出现的,仿佛在一瞬间,草链岭无边无际的绿色骤然断裂,这些巨石喷涌而出,翻卷迸裂,惊天动地,打破了草链岭的沉寂。这是创造生命的声音吗?这是草链岭为我们献上的洛河的声音吗?
    地质学把这些小到几米、大到十几米几十米,由冰山运动而在几亿年间形成的“石河”“石海”称作冰川石,它是冰川在运动中搬运的结果。在我们的想象之外的时空里,这里是皑皑的千里冰封,是深不可测的海洋深处;后来,是笼罩着的无涯的冰山冰海;后来沉默的冰川忽然爆发,轰然迸裂,天崩地陷,石破天惊。
    只有厚积的时间才会具有写下这诡异多姿、险象环生的作品的力量。可以想象,那是怎样一种自天而降的势不可挡、声震寰宇的场面;只有这些石头才能配合这呼啸奔涌、牛气哄哄的洪流,草和树只有躲得远远,胆战心惊。
    在卫星地图上做简单的测量,草链岭的石海呈东北——西南走向,总面积约13平方公里左右,大小石海90多个,最大的石海面积约2平方公里。
    走进这排山倒海、跌宕起伏的石头世界,就走进了石头所凝固的时间。
    一块块巨石从脚下奔涌而去,冲向无边的森林,冲向天空,冲向千山万水,告诉你时间的力量,自然的神秘与博大。低下头去,石头上黄绿错综的苔藓,又似乎在给我们诉说着岁月的久远和深邃。
    在半山腰看到第一片石海的时候,你会听到哗哗的琴弦拨动的声音,但是你看不到,自天而降的奔腾翻卷的石头把这些幽远灵动的琴瑟藏了起来,只留叮叮咚咚的声音。这是在这些坚硬的、棱角分明的巨石浪里感受到的一种柔性,一种清澈的感动。那是流水的声音,是的,水是从这些冲天的乱石里流淌下去的。
    巨石底下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我们看不到也永远不知道,我们只能听到洛河水在巨石深处乖巧的、汩汩奔流的声音,奔流出一个完整的名字:洛河源头。
    这些坚硬的石头下的流水,以柔软而清澈的姿态,开始了一条河流467公里的行程。
    这些石头只是洛河忠实的伙伴。亿万年来,纵有什么样的力量,也无法中断这样的伙伴情感,如同这些草和树,花和鸟。
    那么,洛河源头的水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们的目光不得不再次投向这巨石浪上面辽阔的山体。
    六月雪
    洛源之水似乎是藏在花瓣里的。
    如果是8月,草链岭的山脊会开着许许多多只有在这里才能够看到的小花,如玻璃灯罩一样剔透的紫色的花,如夕阳一样橘红色的花,纤细的似乎一碰都会碎掉的粉色的花,带着茸刺的圆嘟嘟的花,小喇叭一样穿成一串的蓝色的花。如果是在秋天,这里有红亮亮的野石榴、野李子等等各种各样小巧精致的小果子,装点着草链岭,打扮着草链岭,让草链岭成为一个真正妩媚、丰腴、烂漫多姿的女人。
    无边无际的花,也是以静默的姿态出现的。这静默让草链岭有了喧闹,有了更丰富的内涵。
    在草链岭的山脊,你会看到一片片的草丛被掀开来,如同被镢头铁揪挖出来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深坑,看起来让人心疼。当地人告诉我,这是野猪闹的,这些畜生用嘴拱开厚厚的草皮,去寻找那些嫩嫩的香香甜甜的草根来吃。草链岭丰富的植物根系,是野猪们一年四季不可缺少的美食。
    草链岭还有一种植物,名字很好听而且富有诗意,叫做“六月雪”。
    她诗意的名字或许来自于她雪一样洁白的小花。已经8月了,她还在艰难地延续着自己的花期,你要费很大的劲儿才能在大片绿色当中看到这娇小的花。整支花看起来比拇指大不了多少,五个瓣儿,并不鲜亮,朴素到极致;花蕊是金色的,而且小,小到你完全可以忽略。
    六月雪的叶子同样是绿绿的,嫩嫩的,娇弱的,但是擎起这些叶子的枝干却坚硬如铁,这枝干呈棕红色,细而密,互相缠绕,互为支撑。
    如果是秋冬,繁华不再,叶片落尽,光秃秃的六月雪便如同刚硬的铁丝互相交织,错综绞合,缜密结实,密不透风,在草链岭形成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即便是凌厉的风,也别想穿透。
    这种植物其实是从山底下一直长到山顶的。如果你不细心看,你绝不会认出从山下到山顶是同一种植物。在山下,它的叶子宽大舒展,枝干粗大修长,在洛河河谷或者山脚长成茂密的灌木丛林。在山腰,它枝条稍短,叶子变得尖而小。而到了山顶,它的枝干变得细而柔韧,叶子更加小,但更加厚实。
    就这样,一根根单独的枝干枝条在草链岭形成了一种群体的、众志成城的力量。
    这是一种必然。和聪明的人类一样,这是植物界自我调整、自我校正、自我改变而适应不同生存条件的本能,它们懂得个体的力量是有限的,必须要形成一个群体,互相依存、互相支撑、相互取暖,才能够对付高寒山区的恶劣环境,让自己生存下来。
    这样的智慧与力量点点滴滴地渗入草链岭,渗入花草树木,与亿万年不可改变的石海、那些四季挺立的松树林海、那淙淙涌动的流水保持着一脉相承的性格。
    于是,我们便不再诧异于一条河流为什么会有那样一种百折不回、勇往直前的性格。
    洛河,在这里不仅得到了生命。
    洛河之水何处来走在草链岭,很难看到水的影子。
    在密密的林子里,你能够听到丝丝缕缕的流水声;在巨浪排空的石海,你能够听到流水叮咚如古琴的声音;在厚厚的落叶中,你能够听到细若游丝的流水滑过的声音,但是你却看不到。偶尔你在密密的草丛树林或者乱石之中,会看到一缕清流漫过,但是转眼之间,又消失了踪迹,只把哗哗的水声挂在树梢和草叶之上。如果你有足够的运气,而且保证不会迷路,你可以在草链岭半山腰的某个地方,顺着被落叶覆盖的小路上折过去,循着水声,穿过一片又一片密林,分明听到水声近在眼前,可就是看不到,觅不见,山重水复之时,突然看见大片的流水从幽暗的林子里喷薄而出,在陡立的青石河床上奔流而下。但是密林倾覆,枝叶遮罩,流水只是影影绰绰,仿佛是悬在林子中间,从树干和树叶上流过。你只能感受着神秘的流水,你不可靠近。原始的树林,陡峭的山体,涌动的暗流,被水打湿的光滑的石板,一不小心脚下打滑,凶险叵测。因为你分明能够感受到,流水远去的地方,是被密林覆盖的、深不可测的峡谷。
    洛河水藏匿在什么地方?
    事实上,在莽莽的草链岭上,要看到源头的洛河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洛河源头的水不属于哪一条沟谷,哪一片林子,哪一个山体,哪一片草甸。但是你却分明知道,在这些细细密密的草丛、灌木、石头和树林下,都有一丝丝、一缕缕水的行踪,在我们目光之外悄然地孕育着、生长着、缔造着一条河流;你所走过的每一个地方,草链岭这方辽阔而葱茏的大山到处都是洛河的生命之源。洛河最初的生命细胞来自于草链岭的每一苗草、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片石海、每一条山谷、每一道山岭,甚至来自于每一声鸟鸣、每一缕清风、每一片云彩、每一片蓝天、每一天湿漉漉的太阳……
    母性的峡谷
    如果说深藏于草链岭、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洛河水是点点滴滴的生命细胞的话,那么,纵横于草链岭脚下的峡谷就是洛河生命的卵巢。所有的点点滴滴丝丝缕缕,都悄然奔向峡谷,汇聚在峡谷,被峡谷荟萃成一条河流的造型。
    而这条南北走向的大约2公里的峡谷,最清晰地呈现着洛河最初的流水。
    从峡谷边的千沟万壑里渗透过来、流淌出来、漂溢过来的一滴滴、一点点的水,一条条、一缕缕的小溪流泉,静静地把自己交给这条峡谷,让这条峡谷把她们汇聚成一种奔涌的力量,造就成一条河流勇往直前的姿态。
    洛河源头的这条峡谷是狭窄的,岩石嶙峋,悬崖陡立,峭壁高耸,凶险奇诡,神秘幽邃。耸立的悬崖把天空割出狭长的一片,山崖被高高低低、密密麻麻的树木占据着,似乎不放心刚刚走进峡谷的流水,还要护送她们一程。它们的努力是如此艰难,在高高的悬崖绝壁间艰难地生根,伸出枝桠,盘桓错综,然后枝繁叶茂,肆意生长。
    弯弯曲曲的峡谷,呈高低不同的阶梯跌落,形成大大小小10多个瀑布。10多个瀑布相连,珠玉飞溅,雪浪翻卷,于是,生生不息的流水声溢出峡谷,穿过密林,飘荡在草链岭……
    在这10多个瀑布中,最大一个叫做龙潭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