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8版
发布日期:2017年03月16日 上一版  下一版
丹竹路之记忆
李作论
文章字数:2122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竹林关桃花谷的桃花吸引着我。9点多钟,乘上儿子的自驾车,沿沪陕高速路前往竹林关观赏。坐上车,我东张西望,窗外蓝天白云,山清水秀,令人心旷神怡;一个接一个的隧道,宽畅而明亮,仿佛进入仙洞一般。心想,辛勤的工人如同穿山甲一样,钻通了座座山、条条岭,贯通了东西南北,显现出伟大时代大国工匠的手艺。
    正在遐想中,儿子说:“到了。”我不禁“啊”地惊叫一声,怎么昔时那么艰难需步行一日的路程竟不知不觉地走完了!看看表,30分钟。联想起我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徒步竹林关的历程,真是感慨万千。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竹林关张塬学校工作了5年,从家里到竹林关的路多次往返,饱尝了路途遥远、山河相隔的艰苦滋味。
    从丹凤县城到竹林关有90多华里的路程,只有一条山路可以通行,往往步行一个整天才能到达。进沟上坡,翻山越岭,十里月日滩,十里十八盘,二十里北丈沟,三十里长安岭,二十里南丈沟,全凭两只脚,人们戏称“十一号汽车”。
    上世纪七十年代,县政府为了改善县城到竹林关的通行条件,决定修条简易的丹竹公路。费时三年多,公路终于修成,初步解决了行路难的问题。对步行者来说,路宽了,坡缓了,好走多了,特别是可以通行自行车、架子车和汽车了。山货的运出,工业品的运入,再不单靠肩挑畜驮了。通了汽车,但车次很少,且只是运货,没有客车。想乘车出行,仍是难题。那时人们对汽车十分向往,来往丹凤县城与竹林关的人能坐上货车的只有供销社的采购员、一些区乡领导或是上县办急事的干部,一般人偶尔坐上一次车便感到幸运。那时候,谁家门口能停一辆车,有一个司机,人们都十分羡慕。
    当时在竹林关工作的大多是丹凤县城的人,他们平时来回只有步行,也习以为常,不在话下。最头痛的是腊月天将近年关时。当时还处在困难时期,物资极缺,生活困苦。相比之下,南北二山好些,可以购置一些大米、肉类、粉条、木炭等等,以便回家过年。东西买下来了,却担不动,运不走,只好求人寻车,这就自然地想到去求竹林关供销社运货的司机丑新正。他在人们心目中像神人一样,求助的人常常在他家里坐一大片,外出时身后也跟了一长串。
    记得1976年腊月二十三那天,我托同行张凤英以熟人关系,坐上了丑师傅的车,深感幸运。那天天色阴暗,像是要下雪似的,我心里格外急,生怕被雪挡住。过了银花河,车进了南丈沟,还算平坦,但到了马家村,进入起坡路,一台高一台,车速慢下来。因为车下边是货,上边坐了我们十几个人,车的负荷大,哼哼着前行。我们在车上蜷缩着,摇摇晃晃,生怕掉下去。
    车开到杏树砭时,难度大了,要上山转盘,绕道上岭。岭高坡度大,向上看,雾沉沉的,望不见岭头。拉架子车的都要用牛挂套,才能上岭。汽车上岭也费时费油,所以我们下车步行,减轻汽车负担。好不容易爬上坡顶,进入逶迤宛转、坎坷不平的三十里长安岭,天阴沉下来,并且刮起了风,飘起了雪花。走到土地岭时,雪下大了,雪雾笼罩,天仿佛要塌下来似的。走到土地庙时,路面泛白,但沙石多,不滑,不像在泥土路上难走。飞雪飘在脸上,风呼呼地刮着,寒气逼人,大家浑身冷得直打哆嗦,但谁也不哼声,只是默默忍受着。忽然,“砰”的一声,车猛然摇晃了一下,原来车轮陷进了坑里。由于车轮陷得太深,车轮飞转,却不前进。幸好车上有锨铲土填坑,大家又搬来石头往坑里填,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车才慢慢启动。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冷得人手脚发麻。想起林海雪原上的杨子荣、过雪山草地的红军,这点艰辛算什么?加上归心似箭,心里还是热的。
    好不容易走完三十里长安岭,在后岭店吃了碗面条,暖和了一阵,便下二十里北丈沟。下坡要拐9个弯,这时虽然雪小了,但积雪很厚,车轮打滑,危险仍然很大。丑师傅给车轮套上防滑链,大家再次从车上下来,跟在车后。车在前面慢慢向下溜,人在后面小跑跟着,出了北丈沟,我们长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翻十八盘岭。十八盘岭说是岭,实际是一座大山,海拔很高,属流岭一条支脉。过去人们步行翻山,行至半山腰就气喘吁吁,要歇息片刻。上到岭头,是一段宽阔平坦的地段,有座神庙,曾是月日中学的旧址。
    车上山了,坐车还是不坐车,难住了人。不坐吧,费时费力;坐吧,担惊受怕。最后,横下一条心,上车。人坐在车上,心悬在半空,每当转弯时,车身发生倾斜,总是担心被摔下去,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车行至半山腰,进入云雾间,飞雪扑打在脸上,打得眼晴睁不开。偶尔向下看,如同缆车悬空。司机紧握方向盘,注意力高度集中,车总是靠着坡根行进,我打心眼里佩服司机的胆量和高超的技艺。车到岭头,司机也累了,需要休息,大家争着给司机敬烟。司机耳朵上架着烟,手上还攥着一大把香烟。下坡时,我们再次下车跟着。当时的场景是,汽车绕道慢行,人拄着拐杖,趔趄、蹒跚而行。
    到月日滩以后,车才平稳地前行。大家相互掺扶着坐上车,到县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屈指一算,从早晨8时出发,到现在已经6个多小时。终于可以回家过年了,正赶上二十三过小年。
    那天晚上,大雪整整下了一夜,足有一尺多厚,可以想象这九十里漫长路上积雪的覆盖,年前年后怕是融化不了。
    那一次,没有当天乘车回来的同志,只好改道从雷家洞下到商南白玉,乘车从商南沿长坪公路回家。
    同车而行的孙子问我,这么好的风景,你在想什么?我说,爷爷想起一段故事,回去了给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