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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7年06月29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商洛山中辨百草(二)
文/图 张宏运
文章字数:1393


  (接上期)
  二、石蹦子
  有句怒斥不肖子孙的俗语:莫非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当然这不可能。
  却有一种草,真的从石头里蹦出来了。
  通体似乎透明,秆茎浅红,携带着层层淡雅翠绿的锐三角形叶片,多汁,肥、嫩、脆、清新,像豆蔻年华、少不更事的小家碧玉,初出闺门,亭亭玉立了,如剔透玲珑的塔。塔顶有花含苞欲放,绽放开,又是一层叶,若至花期,便真开放了,是朵浅浅的红紫色的或黄颜色的碎花。
  那叫石蹦子。母亲告诉我。
  在饥荒年岁,青黄不接的三四月份,山野间几乎没有什么能吃的野菜接济难以果腹的粮食,母亲便从背阴处的石头上,把它采来,腌制成酸菜,夹一筷子头儿,小心翼翼地送入嘴,轻轻地一咬,啊哟,那个脆啊,仿佛咬碎了一嘴的玻璃翡翠,汁液迸溅开来,香气扑鼻。
  我忽然感激、好奇起来。急切切再去采集时,便仔细地察看了一番。它怎么从石头里能蹦出来呢?我轻轻地捏了它,慢慢地拔起。它恋恋不舍地从石头上脱离开了,坠着张黑色的小小的网,看不清隐约若无的根须,只有无数丝丝连连的微小颗粒,那是壤土,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各种腐殖质。亏它想得出,办得到!生命竟然可以这样啊!
  之后的许多年,我搜寻了好多资料,至今都没能查出它的芳名。它是仙草吗?
  三、厥须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它。
  我们本地人叫它厥须。顾名思义,属蕨类植物,长得像把坚硬的胡须。色黄绿。细细的主茎中空,如吸管。沿主茎一层层长有分枝。所有的分枝均像一节节的铁丝,向上连接起来,故又名曰节节草。看上去还像枯散开来的毛笔头,或者冰晶似的陡峭山峰,便又叫笔头、笔筒草或千锋草了。在我眼里,它像极了玲珑剔透的塔,私底下便叫它塔草。
  ——听名字,高雅着呢,怪珍贵的。为什么不喜欢?
  于是,想试着找出不喜欢它的原因。
  一、那黄绿的色儿怪怪的,盛夏里,举目张望,没有什么草是它那样的颜色。况且,那色儿和它的茎和枝,一律呆板地干瘪着,干巴巴,硬扎扎,握在手里,粗糙干涩,无一丝儿柔情、温润、意蕴和味道。
  二、它从不安分守己地长在田头地畔、路旁屋边,偏要和庄稼一样,簇立在酥松、软和的地里,和幼苗争夺肥水,郁郁葱葱,直到淹没、捂死它们。麦收季节,割一把亮黄的麦秆,底下拥一堆黄绿,死沉死沉,必须抖一抖,便落一地的它们。讨厌死个人。盛夏时,到苞谷地里,只见罩严了汹涌的绿黄,套播间种的各种豆苗,早已难觅踪迹。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大约多指的是农夫在苞谷地锄除它们。可恨至极。
  三、毫无利用价值。猪是不吃它们的,只有牛或者羊,撩拨了舌头还能尝尝——吃后却肯定拉稀。我们弄草的孩儿若割一笼它挎回家去,被暴躁的父亲见了,立即便会赏给一个耳光。不光是心疼牛羊,更是惩戒偷懒。因它好弄,满到处的地里皆是。
  四、只要它长到了地里,便像死乞活赖在脚面上的癞蛤蟆,怎么锄挖也甭想除净了。没见过它开花结籽繁育后代。它好像只是依赖自己的根,黑而细,纵横了,又竖深地长在土里,锄挖只能斩断它的茎枝,那截断的根又会如蚯蚓似的,重新再生出茎枝来。唉,它具有超强的生存能力啊。
  可是,不喜欢归不喜欢,它还是要岁岁年年地出现在我们——农夫的眼前。看你怎的?
  为草拟本文,我特地上网去搜索,吓,吃一惊了。原来它的拉丁学名叫木贼,味甘、苦,性平,归肺、肝经,具有疏散风热、明目退翳和止血的功效。
  它竟是个益草呢。再想农夫为根除它,一遍遍地锄挖,那不正好似翻地运动,有利于它和庄稼生长吗?
  它听了该得意地一笑了。也许厥须,指的便是喜笑颜开,颤巍巍撅起来的胡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