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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7年09月21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商洛有一群碎戏迷
记者吉文艳
文章字数:4712

部分碎戏演员在电视剧《新白鹿原》剧组中担任群众演员

李芝峯(左二)在农家院里演碎戏
“金老汉”郭志坚(右一)在《白鹿原》做群众演员

 杜斌(左一)在市区劳务市场扮成农民工拍碎戏

郭颜铖在碎戏中的警察扮相
  她曾经为了演员的梦想“北漂”“横漂”,他为了演戏不惜“变坏”“扮丑”,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却拿起笔记录身边发生的闪光故事,他们是生活中的父子,在导演的镜头里却演绎着别人的故事……没有经过正规的演员培训,没有经纪公司的包装宣传,他们操着亲切又质朴的商洛方言,在熟悉的街头小巷或田间地头演绎着商洛人的故事。他们就是活跃在商洛的一群碎戏演员。
  “北漂”“横漂”勇敢追梦
  再深的大山也遮挡不了早上的太阳,再远的路途也阻拦不住追梦人的脚步。对于今年已经42岁的唐芳珍来说,做演员是她一直以来的追求和梦想。为了这个梦想,唐芳珍卫校毕业后就只身前往北京电影制片厂、浙江横店影视城追梦。“刚去只能做群众演员,但就连群众演员也要抢着才能做。”唐芳珍回忆起在北影厂做群演的经历,打开了话匣子,“为了节省开销,我租住在郊区的一个民房里,每天凌晨3点起床,用凉水抹把脸,就得赶紧出门坐车,到北影厂门口就临近中午了,角色大都被分完了。”唐芳珍说,这样折腾了半个月,自己一个角色也没演上,就在北影厂附近以每月400元的价格租了一间地下室,每天6点起床小跑到北影厂,这才终于接上了戏。“演的第一个角色是一个护士,只有一个镜头,没有台词。”即便只是一个一晃而过的镜头,但这是她首次“触电”,感觉和自己的演员梦近了一步。“北漂”的日子里,唐芳珍每天都是做着各种电视剧里的路人甲,有的角色连正脸都没有,有的虽然露了脸到电视播出时却被剪掉了,这让唐芳珍开始灰心。“机会太少了,也学不到多少有用的东西。”在北京花了万把块钱、靠演戏只赚了三四百块钱,唐芳珍失望地回到家乡,却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心中的梦想,她又前往横店影视城开始了“横漂”的生活。“在横店和北影厂的情况差不多,群众演员太多了,竞争很激烈,很难出头的。”唐芳珍又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了。
  回到家乡的唐芳珍,在一个卫生院上班,虽然平时工作很忙碌,但她还是一有空就去西安找剧组过“戏瘾”。偶然一个机会,唐芳珍在西安做群演时听说商洛就有一个专拍碎戏的导演何丹魁,让她喜出望外,赶紧要了导演的电话。“能在门跟前演戏多幸福啊,何导真是圆了我的演员梦。”唐芳珍兴奋地说。认识何导后的两年多时间里,唐芳珍参演了十几部碎戏和微电影,还在多部碎戏中饰演了女一号。“何导的剧组虽小,但我学到了怎么走位,什么是过肩镜头,怎么表演,这些是大剧组都学不到的。”唐芳珍开心地说,以前自己是个电视迷,演碎戏后就只看自己演的了。
  在何丹魁导演的新作品《新生》里,唐芳珍饰演了一个吸毒女,有一个镜头需要表现出吸毒后疯狂跳舞的场面,这对唐芳珍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颠覆了平时的形象。“为了演得真实,我亲自跑去戒毒所观察毒瘾犯了的人是什么样子,回来后自己在家里学。”拍完那场戏,唐芳珍都摇晃得吐了出来。
  生活中的唐芳珍是一个偏内向的人,但是只要导演一喊“开始”,她就能放开自己,全情投入到角色中去。为演好吸毒女的角色,唐芳珍学着抽烟,不惜手背被针扎出血,只为获得导演的肯定,将角色完成好。“珍惜每一次的表演机会,珍惜每一个角色,脚踏实地,去实现我的演员梦。”唐芳珍道,现在的自己很充实,演碎戏让自己的生活丰富精彩了许多。 
  特型演员的碎戏情结
  地痞、二流子、小偷、赌徒、抢劫犯……36岁的碎戏演员杜斌笑称自己是个“坏蛋专业户”,几乎把现实中的坏人都演完了。“戏里演坏人,更加教会了我在生活中要做个好人。”杜斌强调。
  初次拍碎戏,是在2012年10月份,当时的经历杜斌至今还记得。“那部戏叫《楼上楼下》,我演男一号,是一个改过自新的盗窃犯。当时是第一次演戏,一个镜头都要拍好几遍。”杜斌上学时就是学校的文艺骨干,唱歌、演小品、说相声样样在行,也是因此而被导演挖掘演碎戏的。“杜斌的长相和台风跟陈佩斯有点像,是一个适合演诙谐幽默角色的演员,但是他原本是个舞台型的演员,演起戏来语速太快,需要磨合和适应。”导演何丹魁说。平时一部30分钟的碎戏大概有30多场戏,平均两天就可以拍完,但是杜斌第一次拍戏时常常一个镜头得拍好多遍,一个下午只拍了3场戏。“折腾了好多次,我才终于完成了从舞台型演员到碎戏演员的转变,才真正知道啥叫演戏。”杜斌道。因为特别的外形条件和气质,只要是有诸如抢劫犯、毒贩子、小偷这样的“坏蛋”角色,大家就不约而同地想起杜斌,久而久之他就成了碎戏里的“坏蛋专业户”。“很多人都不愿意演坏人,争着演好人,我却喜欢演坏人,因为戏里的坏人往往比较出彩,更能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杜斌说。
  与专演“坏蛋”的杜斌不同,69岁的李芝峯老人是碎戏里的“婆婆”专业户。李芝峯老人的老家在丹凤县棣花镇陈家沟,现在跟儿子一家住在商州一个小区里。“我小时候唱过戏,也爱看戏,平时爱玩爱热闹,《百家碎戏》更是期期不落。”李芝峯告诉记者,有一次天下大雨,一个老姊妹跟自己说有人在西背街拍碎戏,现场缺一个老年演员,自己就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冒着雨去了,没想到歪打正着成了一名碎戏演员。“李阿姨拍戏很认真,记性也好,会提前认真读剧本,基本不忘台词,演得很自然,是我剧组里老年演员里的一员大将。”导演何丹魁说,李芝峯老人能将农村老人的形象原汁原味地表演出来。没有任何表演经验和技巧,却能获得导演如此肯定,李芝峯把这一切归功于自己的生活阅历。“每次演戏的时候,我就把自己想成是戏里的人,把戏里的故事当成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把台词转换成自己的话,这样子演戏一点也不难。”李芝峯向记者分享自己的秘诀。
  不仅仅是一名碎戏演员,热心的李芝峯还是导演的得力助手。“缺场地,李阿姨就叫我们去她老家,为剧组提供吃、住的地方;缺群众演员,李阿姨就满村动员乡亲们,为我们征集适合的群演;就连缺少经费,李阿姨也忙着掏腰包,连自己原本就不多的片酬也不要。”何丹魁说,李芝峯某种程度上担任了剧组制片人的角色。在李芝峯老人的支持、协助下,风景美丽、文艺气氛浓厚、碎戏群众基础良好的丹凤县棣花镇陈家沟俨然已经成为商洛的碎戏“影视基地”。
  农民编剧的碎戏情缘
  一身虽然朴素却整洁的家常衣服,头发轻巧而简单地盘起来,虽不白皙却健康的脸上架着一副近视镜,初见赵文芳,以为她是一名教书育人的教师,不想却是一名地道的农村妇女。今年50岁的赵文芳是商州龙山村人,小时候就喜欢文学,平时上集爱逛书摊,还会用电脑写作,是村里远近闻名的“文化人”。“我父亲爱看戏,家里有本《屠夫状元》的剧本,我当下就被押韵、优美的戏词和精炼的对白所吸引,应该就是那时候埋下了文学的种子。”一闲下来,赵文芳就会写些东西,觉得好的就投给一些文学报刊。“后来陕西电视台的百家碎戏栏目开播,我看到了碎戏的剧本,也开始搞起了影视创作。”开始写的剧本都是投往西安,大部分石沉大海,少数被采用,让她气愤的是有的明明是她的剧本,最后把角色名字一改,就成了别人的剧本。“一个业界的前辈跟我说,你最好在你们本地找一个导演,可是咱当地没有拍碎戏的导演和剧组,这让我很苦恼。”一天,赵文芳拿着准备寄往西安的剧本去打印店打印,打印店老板得知是碎戏剧本后告诉她,商洛就有碎戏导演,这让赵文芳惊喜万分,当下要了导演的电话,取得了联系。
  有了本地导演和剧组的支持,赵文芳的创作有了底气,先后创作出《戏无益》《眨眼猴说媒》《偷出来的艺术家》《血案之后》等一系列作品。“我的创作素材基本都取自周围人的生活,农闲时就跟乡亲们闲聊,有时聊到一个事觉得可以作为剧本的素材,就赶紧记下来,回去再慢慢构思、打磨。”赵文芳说,碎戏《眨眼猴说媒》中的媒婆“眨眼猴”就是生活中的原型,《偷出来的艺术家》的灵感则来自于有次走路时碰见的一个被贼偷了的人。
  与赵文芳一样,刘建涛也是一位农民编剧。家住商州区沙河子镇的刘建涛今年38岁,是比亚迪工厂的一名车间工人。“我之前只是个文学爱好者,闲余时间爱写东西,后来在网上看到关于何丹魁导演的报道,看到他征集碎戏剧本,就这样联系上了。”与何丹魁导演的相识,开启了他的剧本创作之路。《百家碎戏》是一档立足陕西的方言栏目剧,它的故事大都取材于百姓生活,讲的都是老百姓的事,刘建涛就注意把生活中遇到的特别的事情记下来,再进行戏剧化地创作,写出了《这个保姆有点怪》《送后娘回家》《牛家村的牛事》等受到导演和观众肯定与喜爱的作品。“其实剧本创作比文学创作难多了,不仅要有故事,还要有戏,要考虑把文学语言怎么更好地转换成镜头语言呈献给观众。”刘建涛说。
  酷爱碎戏的三父子
  魁梧的身材,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五官分明,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男性的阳刚之气,今年38岁的郭颜铖不用打扮就可以饰演男主角了。郭颜铖2009年创办了一家婚庆公司,自己担任婚庆司仪,经常在舞台上活动的他练就了一副超高的心理素质,从不怯场,更不怯镜头。在2012年的一次婚礼主持中,郭颜铖因为风流倜傥的外形和精彩又自然的表现被碎戏导演何丹魁相中,当即拍板选定他做新戏《新潘金莲》的男一号西门庆。《新潘金莲》将观众所熟知的潘金莲与西门庆的故事放到了现代,将潘金莲与西门庆被武松处死的结局改成了潘金莲的出走。“没想到第一次演碎戏获得了成功,这个片子在行业内得到了肯定,当月的收视率是第七名,在网上的点击率也有几百万。”郭颜铖也因西门庆这个角色被更多人认识,此后人人都称他为“庆哥”。第一次演戏就如此成功,让郭颜铖大受鼓舞,此后只要有合适的角色,他无论多忙都抽身去演。“庆哥演戏出名地认真,他会自己揣摩角色,设计一些小动作,让人物鲜活,也更真实。”导演何丹魁如此夸赞郭颜铖。在《爱何需考验》里,女主角让自己的表妹试探郭颜铖饰演的男主角对爱情的忠心,剧本设计是让表妹坐得离郭颜铖近一点、她离远一点就行了,郭颜铖主动跟导演沟通,能不能设计成表妹步步紧逼、自己步步撤退,最后直接退得跌坐在地上,这样略带夸张的表演既能达到目的,还能博观众一笑,获得了导演的肯定。“我这是自找苦吃哦,自己找摔呢。”郭颜铖笑着说,其实还应该感谢这一摔,把自己胳膊上本来要做手术取掉的一个粉瘤给摔没了。
  眼看着儿子的“演艺事业”蒸蒸日上,作为资深“碎戏迷”的父亲郭志坚也眼热起来,想过把“戏瘾”。一次,何导的碎戏《金老汉拆迁记》原本定好的角色“金老汉”有事来不了,救场如救火,郭颜铖抱着试试的态度把父亲叫来试戏,没想到这一试就开启了郭志坚的演戏之路。“我这人爱热闹,平时没事就爱逛庙会、看演出,经常在台上唱秦腔、眉户,所以就不紧张。”郭志坚说。试戏时他不怯场,就是觉得台词有点不顺溜,问导演能不能变成自己的话讲出来,得到导演许可后他按照自己平时的样子演了起来,就这样一举拿下“金老汉”的角色。郭志坚的表演大获成功,把一个原本倔强、思想僵化后来又思想转化、积极配合政府拆迁的小老头演得生动形象、有血有肉,从此没人再叫他老郭,而改称“老金”了。“有一次走到老行署门前,有个人跑到我前面,指着我说这不就是那个金老汉嘛,就是你演的那个碎戏吧?”导演何丹魁说,郭志坚虽然年纪大点,但比小伙子记台词都快,基本看上两遍剧本就开拍。“郭老演戏很认真负责,也不管是主角还是群演,只要适合自己就会拍,不图名不为利,是真正的爱演戏。”
  在父亲和弟弟的影响下,哥哥郭颜鋆也加入到演碎戏的阵营。与弟弟郭颜铖端正、正派的形象不同,郭颜鋆的形象适合饰演一些反派的角色。父子三人虽然经常演戏,却还没有共同演过同一部戏,这也是三人的一个心愿。“我为你们父子三人量身打造了一部戏,叫作《红包》,到时候你们父子三个就能在同一部戏里飙戏啦。”何丹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