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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8年01月02日 上一版  下一版
赤诚的火焰
张月华
文章字数:1981
  我跟杨先生的初次接触是在电力作家群,因为一些事情做过一些简单的沟通,所以一开始算得上是半个网友。后来渐渐知道了他也是商州人,也就从骨子里产生了一种地域上的亲近,所以又可以算得上半个老乡、半个商州。及至后来读到了他的文章,就渐渐在字里行间熟识起来。他的文字朴实细腻,多理性描述,少铺陈渲染,这正是我欠缺的,所以他又算得上是我的一个导师。于是,在街边的上岛,要一壶菊花,我第一次见到了杨先生。
  见到了也就释然了。人如其文,一身俊郎,一身质朴之气!皮肤黝黑,憨厚敦实,不是口若悬河的那种,第一印象不像个文人,倒像个炉边烧炭的。他拿起笔写字,在扉页上写我的姓名,却一气呵成把我写成了“先生”,自己先笑着说:“哎呀糟糕!我把你写成先生了!”我说无妨,错就按错的来吧,其实心中觉得“先生”二字十分受用。写完合笔,吹几口气,我接过来一看,字体浑厚,潇洒无比!于是赞叹着说:“老师好字!”他也不接话头,只说:“抽空读一读,提提意见。”我乐了:“我个小字辈,只敢拜读学习,哪里会有意见?”初次见面,所叙不多,匆匆就散了。这本书被我带回家放在书架上,一放就到了冬天。
  小雪节气前后,我得了一场重感冒,浑身酸痛无力。周末横在床上打点滴的时候,才随手从书架上把它抽出来,打算随便翻翻。但一翻我就停不下来了,竟至于通宵达旦,从头至尾读了一遍。于是更加相信了自己对杨先生的第一感觉——一个烧炭的,用坚硬的木质烧出了一炉好钢炭。
  首先,《出关》的内容和表达是淳朴的,没有世俗的喧哗和艳丽。每一篇文章,作者都在讲自己,却又不是在讲自己,而是在讲一个时代曾经的故事和记忆,呈现出来的也是五彩斑斓的农村印记。他写火炕,必写制坯工艺和工具,写沟里沟外,必牵连出民俗风情,写一条河,也是写一个时代的变迁,写老屋,必带出老屋的沧桑和落寂……可以说,读他的作品可以还原我们一个中国农村的记忆。这记忆深深刻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里,甜蜜无比。在城市化进程加剧的今天,这并不奇怪,也是一个比较常规的话题,但可贵处在于他的表达,巧妙而含蓄。比如他在《奔流的河》中写“我在更换着鞋子,脚也在变得坚硬。”比如在《夕阳下的土地》中他写“人生,短短几十年,跑着跑着,就跑到尽头”。文字朴实,道理却深邃。
  其次,我觉得《出关》最能打动人心的是它的温度。作者似乎有提笔成文、遇事成篇的本事,看似芝麻绿豆大点小事,他一写出来就是一件大事,他一开拓就变得有意义。掩卷细想,人世间哪有那么多大事呢?也就是这些所谓生老病死、岁月变迁的小事才连接起了大多数平凡之人喜怒哀乐的一生。难道不就是这些芝麻绿豆样的小事才垒起了一个人的长城,彰显了一个人的道德和品行么?能从平常生活中提取出如此之多的写作素材,作者也必是一个敏感而细腻的人,他的情感是柔软的,有知觉的,那么他的作品也必然能带给我们一种柔软,让我们带着温度前行。因为,读他的文字,也是在读自己对这片土地的回忆。这当然更具备了一部好书的基本特质,有感染力,有教化作用,或美或丑,或善或恶,或悲或喜,能唤起人的情感共鸣。
  再次,我读到了他的眷恋。眷恋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生命情结。眷恋,绾起来似旗袍上的一对盘扣,典雅内敛;解开了,又好似发间的一根缎带,飘逸绵长。而现在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活得内心坚硬了。——这是憾事,没有柔软,必没有真正的坚硬。在这本书里,作者是一个纯粹的讲述者、一个纯粹的经历者,也是一个纯粹的见证者。他写八里村,能精细到出租屋里的一根电线;他写蓝关,每一颗雪粒子都有与生俱来的缱绻;他写文人圈,无酸腐,多笑谈……看得出,他在竭力用文字还原记忆的旧貌,又在不断把现实的变化拿出来跟大家交流判断。他带领我们回归记忆的原乡,这原乡安静、流逝、一去不返。他又把现实的伤疤和喜悦拿出来给我们看,喜悦忧伤,伤疤溃烂。由是观之,他是一个内心充满眷恋情结的人,走在新时代的大道上,也没有忘记旧时代的温情和冷暖。
  杨贤博先生出生牧护关,牧护关东接商州西临长安,是韩愈留下“雪拥蓝关马不前”的地方。在西安读书和工作,我也多次经过牧护关。关是险关,但一旦走出险峻,眼前豁然开朗就到了长安。商州山高水长鸟语花香,民风淳厚;长安名士汇聚商贾云集,潮流激荡。故身居牧护关的人,入可怡情山水修炼醇性,出可荡踏山河书写长卷,这些在《出关》里都能找到明显的痕迹和深长的依据。
  人的一生都在忙什么呢?我想无非就是——活着,并活下去。这是一个有意思的话题。活下去很简单,一日三餐吃饱穿暖,人的命也就保全了,而活着却大有学问,它需要不停修炼,在是非间、冷暖间、荣辱间、取舍间,甚至在生死间。这期间就像有一道道关口,你得走出去越过障碍,才能找到那个大我,实现自己的价值,找到那份豁达。穿行文字之间咀嚼,这也许就是杨贤博先生这本《出关》带给我的鲜明意义吧。
  我依然认为他是个烧炭的。他精心烧出的这炉好炭,木质坚硬,内心柔软,散发着赤诚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