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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8年01月0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画坛常青树 德艺铸丰碑
——访著名画家葛伟
文章字数:5123
葛伟作品《《秦岭野山之构成之四》》
 
  记者 胡蝶
  葛伟,1946年生于商州,著名书画家,曾任商洛市书画院院长,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陕西省国画院特聘画师、陕西秦岭山水画艺术研究会主席、香港国际画院山水画艺术委员会副主席等。参加过国家级美展39次,多获大奖,百余幅作品被国内外各大美术馆、博物馆及著名大学收藏,被国家人事部授予“当代中国画杰出人才奖”,被陕西省文联授予“德艺双馨”优秀艺术家称号。他创作的山水画“中国西部秦岭野山系列”,以精湛的笔墨表现了秦岭野山一年四季及一日四时之变幻,以独特的风韵表现了日月晨夕及风霜雨雪的万千气象,表达了对自然的深刻体悟和独立的审美理念,深沉雄浑,奇肆精绝,被美术评论家誉为“秦岭雄伟、野山苍茫”。
  葛伟老师的名声在商洛地区一直非常响亮。我在商中上学时,有个同级的同学是葛伟老师的亲戚,每每看到这位同学,大家都纷纷交头接耳:“你瞧,那就是著名画家葛伟的亲戚。”这样如雷贯耳的声名,一直持续到十几年后,我终于在其画室亲眼看到葛伟老师:文质彬彬的气质,普普通通的装扮,棕色长衣、灰色毛线坎肩和长裤,外加一双连牌子都没有的黑色运动鞋。他始终笑盈盈地,不匆忙,普通的外表下没有丝毫市井的俗耐。后来又先后几次在书画义写活动中见到他,无一不是一副春风盈面的喜人模样。
  葛伟老师很珍惜专心作画的时光。两次在画室约谈,他都是刚刚放下笔墨,意犹未尽地在沙发上坐下。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在商洛画坛,葛伟老师算是顺风顺水、扶摇直上的一位画家。他的曾祖父叫葛岑,清同治年间出任江西学政,退位回家时带回大批字画,流传至今。普通人家没有的笔墨纸砚,葛伟老师的家中却是常备之物。他的祖母的父亲也是当时很有名气的画家。因此,葛伟老师从小就耳濡目染。1961年上初三的时候,他于商县首届国画展和首届书法展上结识了两位书画名家,由此开启了书画的大门。从那时开始正儿八经学画,练梅兰竹菊,至今,已整整55年。
  1969年,葛伟参加省上举办的首届美术展览,一下子入选了3幅作品。1972年招聘到县工艺美术厂当美工,到省上开始接受培训。1974年,他的国画《山村教师》公开出版,是商县解放后商洛地区第一张国家级出版社出版的国画。1980年,人民美术出版社、中国文联出版公司、青海出版社等4家出版社累计出版了28幅他的画作。次年参加省上的展览,他的《山花》获得优秀奖。1992年、1994年的全国首届花鸟画展、全国首届山水画展上,他都获得优秀作品奖。这个奖项在当时的档次很高,位列他前的4位画家,3位都已不在。
  商县好几位当时比较有名的老师,都是西安美院的学生,大学生分配的时候支援山区,来到了商洛。“我自己跑,跟着老师学习。就那几位老师,大家走动得比较频繁一些,关系也密切。”葛伟老师说话的时候很认真,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态,“说起来也是我比较幸运,那几个有名的大师我都一一跟着学过了,不但零零散散地跟着老师学,还专门到省上请教过。”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对于书画,年届71岁的葛伟老师有着自己独特的一套见解。他说自己的山水画画的是秦岭,“咱得天独厚,深山长大的”;花鸟画画的是秦岭山上的花,“从题材到构图到选色到笔墨构成,旁人没有这种程式”。
  从初学、临摹大师开始,到创作、彰显自己独特的艺术个性,是一个非常漫长而又复杂的过程。“临摹只是学习人家的一个方法,就像学习书法一样,要临帖,怎么用笔、笔画怎么转折、提按顿挫,就是把方法学到。而创作就是代表自己的个性,复杂了点儿,学识、修养、人品、道德、情操,各方面触类旁通。你得懂音乐、通音律,不能说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了,至少诗书画印都得通晓。”葛伟老师的脸变得严肃起来。
  关于绘画的资质,他还讲了一个小故事。日本有个画圣,叫雪舟等杨,12岁被送到寺庙里,成天不念经,就知道上树掏鸟、逮猫,下河捉鱼。寺院里不准吃腥,他就偷的弄,犯了戒规了,被绑在佛堂柱子上,叫他自己省悟。第二天早上,方丈说,还是娃么,赶紧看看去。一看,他在柱子上睡得呼噜呼噜的,脚底下尿了一滩尿,用大脚趾蘸着尿、和着泥画了俩老鼠打架。方丈说,人才,这是天性,赶紧把他送去学画。后来他成了日本的画圣。葛伟老师笑道:“没有把他打一顿,没有骂他一晚上不思悔过、只知胡画,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我讲的,书画之道是大道,首先靠天资聪颖,妙悟善解。说白了,就是现在说的智商高一点。”
  那天资差些的怎么办呢?“这书法理论里说过。某先生说,他用狼毫笔写字;某先生说,他用羊毫笔写字;第三个说,你俩都不对,应该用尖毫(就是狼毫羊毫一搅和)。问师傅,师傅说:‘张先生说用左边牙咬肉,李先生说用右边牙咬肉,王先生说用中间的门牙咬肉,问到我这儿,我说,只要把肉咬烂,咋咬都行。’只要写得好,哪怕用指头写字。”葛伟老师依旧笑盈盈地说,“一个人比另一个人能聪明多少?不见得,就是天生理解快一点,学习能快一点,进步能快一点。智商差一些,就慢一点。慢一点咋办,勤学苦练!奥运会的射击冠军不是一枪打下的。坚持练,总能练成。”
  他给自己定了个准则,就是“不陪人吃饭,不请人吃饭”。没啥特殊的原因,就是没时间,觉得酒桌上的事情太烦,实在得不偿失;觉得搞艺术的要提高就要练,与打太极拳一样,书画练一张就是一张的心得。他每天在画室的时间,基本上是六七个小时。早上按时来上班画画,坚持在精力最充沛的时间画三四个小时,中午回去吃饭、逗孙子耍耍,下午再来接着画。一般下午接待人。晚上就是饭吃了转一转,散散步,和亲戚走动走动,联系个人情。
  除了绘画之外,葛伟老师爱好听传统音乐、古琴、古曲,尤其爱听老歌、京剧,还粉墨登场演过戏。年轻时代能在文化馆认识教他书画的那些老师,就是最先在学校宣传队演戏演出来的机会。他觉得姊妹艺术触类旁通很重要,要晓音律、通古文,才能写书法行草隶篆都懂,画画山水花鸟人物都会。他举了个例子,说写书法要讲究韵律。曾经在一个书法笔会上,旁观的几个人说,快蘸墨嘛快蘸墨嘛都写成干干啦,以为他舍不得用墨。其实他就是要叫它枯笔呢,要淡墨写下,之前那笔墨要用完,但那些人不懂得。又举了个例子,说,有人写字,还要把笔按一下,其实笔不能按,因为墨要渗化,渗化之后要膨胀起来,要的就是墨的那个韵味。
  “要把学问做成,必须寂寞孤独。要有孤独的高傲,绝俗的清高。”他继续说道,“画画是怎么样画的?画画是一笔一画练的啊。现在画坛里有些年轻人,只知道喝茶喝酒斗酒,拉帮结派,就错了。你成天搞圈子、搞交游,迎合上司,底下迎合朋友,成立协会笔会,你怎么提高?”
  他还提到,沈一默先生的回忆录里写到自己在北大任教时在楼道里遇到陈独秀先生的情景。陈独秀先生西装革履,把他挡住,说沈一默啊,你昨天给《新青年》写的那篇文章太好了,全国很少有你这样的见解和这样好的文笔,但是我提醒你一句,你的字实在写得太难看了,赶紧回去给我练字。沈一默当天晚上就练字。葛伟老师说,自己曾经也遇到这种事情。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一位老先生非常耿直,有一天在十字口新华书店门口直接把他截住,说:“喂,叔给娃说个话,昨天在文化馆看到你一幅花鸟,画得太好了,我再练十年都达不到这水平,但上面题的字实在难看,不配,你今天晚上就给我好好练字。”葛伟老师从那天晚上起,就发奋练字。他还为此专门写了一首诗,鞭策自己,也鼓励青年学生:
  “高飞莫畏难,飞高知更寒。
  日月相辉映,天外九重天。”
  对于自己的艺术风格,他不断地在探索、在改变,说是要“顺其自然。古文里说,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1981年去重庆的时候,那么壮观的风景、依山而建的建筑,根本就没有见过,艺术的冲动让他连着三天把写生画出来,要参加的会都没开,回来还办了重庆写生画展。他抬起头回忆道:“当下午4点,太阳斜照,在山上,那种空旷的感觉把你吓得心都跳。那种感染力,就让你觉得,快画好,赶紧走。可怕。空旷的、寂寞的、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那种恐惧,那种地理地貌,那种物象,把你瞬间震撼了。所以说,有些东西,不一定是美的,但能震撼你。而那些美的东西,巨大的、磅礴的、苍茫的、古貌的,各种美,更能震撼你。而画画,意境更重要,在于理,至于章法、表现、技法啥都是随之而产生的。画雨景用的方法和画雪景用的方法就不一样,画春天和画秋天的笔法也不一样。”
  “秦岭画派”发起人刘凤林对葛伟老师评价颇高。他说:“葛伟老师是艺术界的老前辈,从上世纪70年代后期到80年代初期已经基本成熟起来了,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他的画创新能力比较强。不管是线条、笔墨、色彩,都有自己的独创性。在当时的商洛,他绘画的风格、理念,绘画的元素,都非常有代表性,很前卫。我青年时代十分喜欢葛老师的画,清新雅致,富有韵味。”
  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葛伟老师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言辞间从不吝惜表达自己对中华五千年传统文化的褒奖和热爱。他觉得中国五千年文化沉积的国粹,要积极展示出来,因此他的个展历来弘扬的都是传承历史资源,彰显地域文化,弘扬时代旋律,提升艺术品位。他对现在“文盲不太多了,但美盲比比皆是”的现象感到十分惋惜,对商州莲湖公园外弄个机器人感到不解,“你的历史文化哪里去了?”
  他画室最显眼的地方挂着自己书写的诸葛亮的《出师表》。他认为对于绘画来说,古文底子是个大文化沉淀。他说自己见过有些地方挂的字,夸张到总共才5个字,就写错3个,有些是文字上的错别字、有些是书法上的错别字。“文化基础很重要。你想把画画成,最起码把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山居笔记》看一遍。”他觉得,除了画好画,艺术家还要能写用在画上的题诗,任何诗都行,七言、五言、绝句、律诗,随心所欲写,哪怕写成两句对联,写成快板,写成打油诗都可以。要能把自己名字刻出来,踏章在画上面。
  葛伟老师认为修养人品、继承国粹对于绘画非常重要,这国粹里就包括国学,包括传统文化里基本的礼仪道德:尊敬父母、和善朋友、尊敬师长。他说有位老师和他谈过一件事情,说自己教了个学生,前三年见他是“X老师好”,后三年是“老X”,再到第三年直呼其名,到第四年是“唉”。他叹了口气说,“这孺子还可教?”他说自己很佩服武林里的辈分关系,一辈一辈,你可以在造诣上青出于蓝,但在礼仪上,辈分不能逾越。
  葛伟老师说,艺术就是要展示自己独特的激发,要强调个性,强调强烈的自我表现,但是不是单纯的自我张扬。他有三个印章,一个是“一任独行”,第二个是“不与人同”,第三个是“行不由径”,意思是画画中会发生好多变化,在前进的过程中由不得你自我选择道路,但对于现在有些画家所谓展现自我,其实是迎合市场、只顾赚钱的现象,他嗤之以鼻。他微微笑笑,说:“一个好的画家,就应该为艺术奋斗,不要考虑个人得失、迎合展览、迎合市场、迎合画廊。现在好多画,什么风水画、方位画,前面有水,山像聚宝盆,等等,人为的牵强附会,就是些暴发户的东西;还有一些市井画,青松白鹤,画的颜色真是一言难尽。那种脸盆子大的牡丹,河南人整车拉的,20块钱一张,有人还效仿,还有人喜欢……所以真正搞创作,应该是我为艺术而钻研、为中国画而勤奋。哪怕往前走一步,都是发展。在普及的基础上提高,在提高的指导下普及,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振聋发聩。商洛画坛如今空前繁荣,因为人多,但在质量上要有所提高,积极弄些高质量的画展。要宁守古道点灯塔,不在人群响鞭炮。”
  葛伟老师经常拿汪国真的诗“我不知道能否成功,也不知道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鼓励自己,也鼓励青年学生。“朝着一个既定的目标矢志不渝地努力”,是他多年前办的一个画展的前言。他认为只要有苗,努力就能长成参天大树,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艺术家会受各种污染,受各种环境、受经济大潮的冲击,受金钱的诱惑。文艺圈子也互相倾轧,还要受同行、不明身份者的各种诽谤攻击,羡慕嫉妒恨,啥都有,但是绝不能泄气,要抱定一个宗旨:为艺术奋斗终生不悔。要有恒心耐心决心定心静心,“五心”不移,才能有所成就。“有个成语,叫心无旁骛。现在能做到静下心的人,很少。人都在匆匆走自己的路。你心无旁骛静心向前,专注于艺术追求,路途中也不需要刻意拉着别人,向人解释你的初衷和委屈。”他抬眼看了看放着笔墨的书桌,说,“我对青年学生的要求,是自强不息、廉洁自律、勤学苦练,没有一点捷径可走。”
  葛伟老师抬起头,睁大眼睛,很认真地说,“坐井观天是一种‘享受’,夜郎自大也是。青年学生出去长见识很重要,但从良知来说,学成归来,就必须报答家乡、回馈父老,不能忘根忘本。”他从1988年以来,先后为汉中水灾等自然灾害和各级希望工程进行过共计200余幅作品的赈灾义卖,在汉中水灾义卖中,他的画卖得最好。陕西省文联授予他“德艺双馨”优秀艺术家的称号,他认为这个荣誉给了他最好的鞭策,让他更想把画画精、画绝、画到位,为之而奋斗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