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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8年01月0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洛水之北
文/图 刘剑锋
文章字数:5221

仙峪岭上看见的华山雄姿
 
  如果说注入洛河的石门河是滋养洛水之北的城关、麻坪、石门的一条清澈的生命体的话,那么自兹往东,在洛河之北,还有一条在群山中与其并行的河流注入洛河,她像一条明亮的细线,把巡检、寺耳、石坡连在一起。她就是石坡河。她们使洛河不断丰盈、奔涌而去的血脉,是洛河作为一个生命体的不可或缺的细胞。石坡河孕育了古镇巡检、寺耳、石坡,也滋养了这片土地上的万物生灵。而在靠近这条河流之前,我们不能忽略洛水之北石门河边的农民书法家马英武。
  农民书法家马英武
  听马英武说话很吃力。多年前患喉癌住院手术声带受损,说话嘶嘶啦啦全靠气流在喉腔摩擦,但他却极其喜欢说话,和他在一起他会一直说个不停,语速极快,语气语调透着一股子势不可挡的豪迈与狂放,让你觉得那嘶嘶啦啦的声音不仅仅是密集的语言,还是心中淤积的情感。与一些书画家的气定神闲、优哉儒雅相比,马英武倒更像一个热血沸腾、情感外露、狂放不羁的莽汉。
  他说:“我是农民,就这副德行。”
  有个北京搞书法的,在什么地方看到马英武的作品,很是喜欢,打电话问他在哪个工作单位,他脱口而出:“洛华路25公里。”北京人一头雾水:“那是单位吗?”他说:“千真万确。我是农民,这就是我的单位。”
  马英武的家在洛华公路25公里处——石门镇张湾村。屋后的路边竖着一块标有“25公里”的路牌。路的东边是青龙山,他称自己为“青龙山人”,作品的落款永远是“青龙山人马英武”。
  张湾村有耕地100多亩,其中一大半都是马英武祖上的。后来他家的耕地收归公有,父亲被划为“富农”。生于1958年的马英武,童年的日子很有意思,是在戴着丑陋的高帽子的父亲被拉着游行批斗中度过的。初中毕业的时候,学习非常优异的马英武因为家庭的“富农”成分而无法被推荐上高中。但是他要上学啊,洛南的中学无法上,只好舍近求远,翻山越岭去到中国钼都金堆城的一所农村中学上高中。他记得上学去的时候大雪弥漫,道路崎岖,他一根扁担挑着苞谷糁子、酸菜铺盖什么的,在纷飞的大雪里翻山越岭走了60多里地。那时候家里没钱,上学去的时候常常要带只公鸡,卖给金堆城的工人,换点零花钱。
  后来因为路途实在太远,生活极度困难,他又费尽心思转回到石门中学。
  恢复高考制度了,学习成绩优秀的马英武欣喜若狂,他可以考大学了,谁知高考还剩两门的时候,他的患有精神病的哥哥犯了病,生生把他从考场拉出来,哥哥还和监考老师打了一架。大学梦就此终结。
  他说:“这是命,当农民的命,躲不过。”
  于是回家种地。22岁当村上会计,27岁当村长,一干12年。后来在书法上琢磨出味道来了,不干村长了,专门侍弄两样事情:种地,写字。
  马英武的几个舅舅字写得好,小小年纪的他就跟在舅舅屁股后头,看他们写,跟他们学。后来到中学,老师们写大标语“毛主席万岁”,写了一堆,马英武不屑:“写的啥嘛!”话是悄悄说的,不料让老师听见,老师把他拉过来说:“马英武,看你张的,你来写。”马英武也不客气,提笔就写,写出来的字还着实把老师们吓一跳:真的比他们写得好。老师们一夸,“高帽子一戴,我就张了,不知天高地厚了,学校大大小小的标语字都由我来写。”马英武说。因为字写得好,在金堆城上高中时,学校的黑板报、标语什么的也都是他来写。
  因为喜欢这个,又常常写,“写字的功夫就这么练出来了。”
  当了农民,生活困窘,一大家子人靠他养活,除了种地,每到年节他都在集市上摆摊儿卖对联。石门镇、县城、华阴、金堆城,他都摆过摊儿,写得浑身僵硬,手脚发麻,满手满脸都是红红黑黑的水彩。“每年卖对联能挣个几千元,高兴得不得了,老人孩子过年的衣服,孩子的学费,还有化肥农药什么的,都有了着落。”马英武说。
  虽然人都说他字写得好,都喜欢,他自己也自信满满,但是,马英武说:“我那都是野路子,不入规。”
  张湾村当时有个人在县人行当行长,回到村里对马英武说:“何伯群、石子玉、米小囤那些搞书法的,在县城里搞培训,你去听一听吧。”
  马英武二话没说就赶到县城参加培训班听课。
  这是马英武第一次和洛南书法界打交道,也是他第一次晓得搞书法不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而是“要尊师”“要师古”“要讲规矩”。
  于是,颜柳欧赵步入他的书法世界。他买来一大堆字帖,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写。由于写字的基础早已经打下,对书法爱好又是如此痴狂,他循着大师的作品一路练下来顺风顺水,毫无生疏感,书法世界的窗口就在他眼前打开,眼界与境界骤然就跃上了一个高度。
  临帖的日子是如此难忘。吃饭的时候手指头忍不住在桌子上划拉,晚上睡觉的时候在肚皮子上划拉;在地里翻地,折一根树枝就在地里划拉。
  一路“划拉”下来,马英武的对联卖得更好,渐渐地在书法界名气也大起来。
  但是,书法界有人嗤之以鼻:“农民,胡写哩,不入规。”
  马英武却不以为然。他非常喜欢齐白石对弟子说的一句话:“学我者生,像我者死。”他说,你学王羲之可以,就这一直学下去吗?你把王羲之学得再像,比王羲之还王羲之,终了也就是个王羲之。书法书法,书,是写字;法,是规矩、是艺术,入规矩走不出规矩,就没有艺术,就是个写字的。学书法,就是进入规矩,再从规矩走出来,走自己的路子,才有出息。
  他的观点是:“以一变应万变。”“一变”,就是从规矩走出来。他给自己的箴言是:“雄关漫道真如铁,英武还得从头越。”要有所成就,每一次都是从头开始,从自己开始。
  马英武喜欢榜书,亦多习榜书。他以为榜书考验的不仅是功力,更考验的是你的自信,你胸中那股子“气”。或许这也与他狂放豪迈的性格有关。作家杨克江为马英武写过一篇评论《美的第1001种造型》,里面有这样一句十分形象的描述:“马先生写字前,先饱蘸笔墨,让毛笔重重吸一下墨汁,然后屏神静息,像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将军,像气功大师表演前的屏息运气,直到气满丹田,气息完全贯通贯注后,突然挥毫落墨,那气势、那力度、那节奏,像高山坠石,雷霆闪电,蛟龙出海,从蓝天俯冲而下的苍鹰,像饿虎扑食。”然后感叹道:“看马英武先生的字可以养吾浩然之气。”
  2008年马英武作品获北京崇阳书画院作品一等奖。没有人再说马英武是“胡写”,倒是迎来一片赞叹声。2009年其作品获北京“和谐杯”书画大赛金奖。2013年应邀赴台湾进行书法艺术交流。
  自己浸淫于书法艺术而不能自拔,他还硬逼着两个女儿马仁芳、马仁萍习书。起初孩子小,受不了习书的枯燥与单调,他软硬兼施,不学不行,为此还被村里人耻笑:“不让娃好好念书,弄些闲的。”现已长大的两个女儿书法上也是极有出息,马仁芳习启功,马仁萍习唐寅,她们的作品屡屡在全国获奖,乐得马英武合不上嘴。
  马英武性格耿直豪爽。“我患过癌,但是我烟照抽,酒照喝,痛痛快快、心底无尘地活着,咋的?阎王不叫咱。”
  他说话做事从不藏着掖着。用他的话说,人和脾气了,你不说写,我也会给你写;不和脾气了,钱端在手上也不干。经常有一些有点来头的,说话气粗的,颐指气使的,手插在裤兜里头仰得高高的,拿着钱求他的字,他不干:“我也把头仰得高高的,不写,这会儿没工夫!”
  他决不允许有人轻贱他的作品。“我的字你拿去,就得装框子端端正正挂在墙上,歪歪扭扭稀里糊涂挂在墙上,我拽下来就拿走——你不尊重我不说,你得尊重书法。”马英武说。
  陪我采访马英武的萧军,说他出版他的书《多彩云蒙》的时候,请马英武题写书名。马英武立马站起来指着萧军吵架一般地:“我题写的书名你用不用?假若我给你写了,你又找人写,说是名气大的,不用我的,我就跟你放不下,要和你说个一二三四,不信走着瞧!”
  马英武说,写字和写文章一样,是有价值的。“你走了,但是魂在,你的作品在。多少年过去,有人会说,这字还写得不错。说明你的魂还在,价值还在。”
  马英武现在依然在做着两件事:写字,种地。虽然天南地北地跑着采风创作,但是地还是要种的。
  “谁让咱是农民。不种地,喝风屙屁?”
  石坡河之源——古镇巡检
  如果说注入洛河的石门河是滋养洛水之北的城关、麻坪、石门的一条清澈的生命体的话,那么在洛河之北,还有一条在群山中与其并行的河流注入洛河,她像一条明亮的细线,把巡检、寺耳、石坡连在一起。她就是石坡河。
  石坡河发源于秦岭深处的巡检镇驾鹿村火龙关,自西北向南流经巡检、石坡、李河,流程56.2公里,于柏峪寺镇前河村东的洛河北岸注入洛河。她的上游叫高山河(也称甘江),从巡检到石坡一带称禹坪河,石坡以下为石坡河。在她的行程里,还分别有两条河流注入,那就是:全长38.6公里、源于驾鹿五道沟的周湾河(西抚河)和源于秦岭八套山麓、流程35.1公里的寺耳河。
  石坡河源头区的巡检镇,距县城45公里,为洛南北部重镇。
  巡检镇地处秦岭东南麓,北依潼关、华阴,是陕南进出关中的要冲,林海茫茫,沟壑驰骋,华山雄姿近在眼前。明成化十三年(1477)即设巡检司,治所设于巡检街,清时撤销。
  “巡检”本非地名。“巡检”在古代是一种具有“巡”(巡察)“检”(检查)职能的地方管理机构。巡检司始于五代,盛于两宋。这种地方管理机构在元朝时,通常为管辖人烟稀少地方的非常设组织,无行政裁量权也无常设主官,其功能多以军事为考量。明朝依其例沿用,不过却佐以行政权力,使这个机构集管理和军事于一体。
  朱元璋曾敕谕天下巡检云:“朕设巡检于关津,扼要道,察奸伪,期在士民乐业,商旅无艰。”(《明太祖实录》卷130)。万历《大明会典》载:“关津,巡检司提督盘诘之事,国初设制甚严。”关津,乃要冲之地,是设置司的主要地点,以盘查稽查、缉拿奸佞、打击走私、维护正常的商旅往来为职能。
  洛南北部商贸重镇和军事要地,因此而设巡检司。后“巡检司”不再,而“巡检”之名却一直沿用下来。
  从黄河岸边的潼关县南登秦岭,下石坡,过柴峪沟古道,越洛河,经景村鹿池川,再一路南去攀老君峪,过留仙坪,至今丹凤县丹江上著名的水旱码头——龙驹寨,是古代一条连接黄河与长江流域的重要的商旅通道——潼商道。巡检,是这条道南去的第一个镇所驿站,而这里有药材木料,自古又是掘金之地,因而巡检古镇历来客商云集,集市兴隆。
  在今日小楼林立的镇子上,隐没着古镇老街的残迹。青石铺的街道,街道旁是青砖蓝瓦、椽檐凌空的街坊,屋舍皆雕梁画栋,古朴典雅中透着幽远沉厚的气息,也透着古镇曾经的繁华与热闹。无奈后建的新屋高楼如凌厉的刀丛刺向那一片片古色古香,只留下几座残破的街屋,一段短短的小街。虽然镇子新街纵横,大道廓然,群楼栉比,却无论如何也掩不了老镇之中那一缕浓浓的古意。
  与古味幽然的老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隔河而望的巡检新街。那里的新楼建筑格局整齐划一,外饰华美,红灯高悬,滨河而建的街道宽阔宏丽,绿树流转,护栏迤逦。
  紧挨着新街东北的是近年来开发建设的“蜗居客栈”。春夏之间,青山下原野上荡漾的花海簇拥着一座座极具异域风情的小木屋,让古镇有了一种别样的味道。
  而紧挨着“蜗居客栈”的则是新近打造的“民宿”。农家古朴的民宅被依照原有的院落房屋格局进行修复,小巧的楼门,宁静的院落,迂回的村间小道,全然一副古朴的农家味道。屋内虽然也是依照原有格局格调进行装修,但是窗明几净,设施齐全,一尘不染。食宿在“民俗”,体验的是清新古朴的乡野生活和乡野生活的悠然与淳朴。
  巡检镇西高高耸立的老君山,是巡检的一幅生动的画轴。传说这里是道教始祖太上老君修炼成仙的地方,山崖巍峨,怪石嶙峋,密林如织,曲径环绕,奇洞遍布。登临老君山顶,听松涛阵阵,鸟鸣啾啾,风声如诉;看天蓝地远,青山连绵,河谷如带,会让疲惫的身心得到洗涤,感受大自然赐予的自由无羁,旷远豁达,轻松愉悦。
  穿过巡检古镇的小河是石坡河的上游,在古镇以上的流域,这条河因旁边有座山叫高山而叫“高山河”。她还有一个甜甜的名字:甘江。
  在洛南的河流谱系里,曰“江”者或许只有这条河。
  甘江之名何以得之?不得而知。事实上更为确切点,应该叫她“干江”。
  在甘江村边的河床里,淙淙的流水突然消失,再从这里溯流而下至巡检古镇大约6公里的河段里,河床干涸,乱石密布,不见一滴水迹。在巡检古镇边,她又躲猫猫般突然从河床里冒出来,踮着清凌凌的脚步缓缓而去。因而,这段河更应该叫“干江”——干涸的流水。
  这段河的水到哪里去了?大约与甘江村边河床下的地质结构有关。也就是说这段河床下有个隐秘的深洞,一直伸向巡检古镇,流水在这里遁入地下深洞。为此,当地人曾经用车拉来大量的泥土沙石想堵住那个“洞口”,但徒劳无功。这条河似乎更喜欢走她千万年来走的这段熟门熟路的地下深洞。
  从古镇往西北约10多公里,是仙峪岭。这是洛南与华阴的分界线。岭下的仙峪是华山七十二峪之一,峪谷一路北下从华山西峰脚下漫过。站在仙峪岭,华山近在眼前。
  去仙峪岭途中的一沟岔处,有香山寺,这里留存着一座寺院的残迹。传说沉香就经过这里再登仙峪岭,然后奔华山救出母亲的。如今这里只留下半露于草丛的残砖破瓦。
  2012年深秋,到任不久的巡检镇党委书记杨成森和镇长苏赟,为了让人们了解巡检,进一步宣传巡检,组织巡检镇与洛南作家协会举办了为期两天的“秦岭秋韵·作家诗人探幽巡检体验采风”活动,来自商洛市及各县区的著名作家诗人40多人,走进巡检老街,跋山涉水登上仙峪岭,品味巡检风情,举办“巡检论坛”等,让巡检在作家诗人的笔下再次走进更多人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