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土地
文章字数:1290
高鸿
五月的粽香还漂浮在甜甜的睡梦里,一阵阵热辣辣的山风掠过坡头,金黄的麦浪滚滚扑面而来,携裹着沁人的麦香。俗话说:麦过夏至连夜死。夏至过后是收割麦子的最佳时机。父亲每每在割麦之前一两天,在河里泡一大把桦树皮,用它捆麦子。割麦是有讲究的。早上有潮气,割麦不糟蹋麦穗子。中午,太阳暴晒的厉害,地里的麦秆麦穗要翻边晒。下午收麦子好脱粒。
收麦有时收到月亮出来,月光洒满小路,树影婆娑。四周很静,远处,萤火虫忽闪忽闪,像小灯笼,又像是特意给我们照明。父亲高兴了,吼上两嗓子,那声音传得很远很远,仿佛月亮也能听得见。
收完麦子,就要抓紧时间脱粒。几家劳力凑在一个大场子里,齐心合力,脱粒机一响,谁都不能消停。遇上晴天,几家活赶在一块儿,谁也顾不上吃饭,一帮人就开始又一家人的活计。父亲每次回家,只喝点米汤,躺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晒麦子遇上个大晴天,摊在水泥地板上麦子金灿灿一片,几天太阳暴晒就干了。晒干的麦子要趁热收,热收的麦子装在大柜里不容易生虫易保存。要想提留点作麦种,是不能在水泥板上暴晒的。而是要支个木架,铺上木板或竹棍,用席子慢慢地凉晒干。
五月的杏子熟了,一个个黄亮亮的杏儿挂满枝头,是对丰收的礼赞。咬一口,杏汁盈溢满嘴,酸酸甜甜,爽快淋漓。
我一直相信:大地上的粮食是神带来的。它是神在一些欢喜的季节里,先让土地彻底地松动自己的身子,再让足够的种子,带上呼吸了很久的阳光,或带上突然遭遇的风雨,顺着父母有着一定体温的手指,集体落入土壤最隐秘的地方。接下来的日子,父母要风一把、雨一把地守候。
看着这些黄亮的谷物,任由父母放在手上揉搓,吹去带着土腥的壳,就香甜地在嘴里咀嚼起来时,我称这些谷子、麦子和豆子,一律是神的粮食。我也由此想到了罗中立的油画《父亲》,并且想把这位画中的父亲,从川西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倒腾到我非常了解的丹凤。
丹凤人最心疼麦子,认为这是土地生长出来的最好吃的粮食。他们对麦子的敬重,远远超过其他粮食。家有余粮,心里不慌。对传统的执著就是对土地最好的敬畏。在丹凤的农村,家家户户的陈麦子不下数十石。麦子晒干了,颗粒归仓之后,庄稼人是要美美地吃一顿的,家家户户都要炸油饼、蒸包子、压牛筋面、做搅团鱼鱼,算是犒劳自己,也是对左邻右舍的乡亲一个答谢,也是对风调雨顺神的敬畏,有着古希腊远古时代丰收祭祀的遗风。
父母有父母的爱好,土地有土地的快乐。中秋过后,屋前房后的苞谷染黄了村子的视野,坡边地头的黄豆是夕阳撒下的一抹抹晕黄,一个秋季乃至整个冬季,金灿灿的苞谷穗是这片土地的主颜色。勤劳的村民在上冻之前,将所有的土地一一深翻一遍,此时此刻,大地就展露出它深黄色的肌肤,与家家户户倒挂的苞谷穗辉映着年的喜庆。春去秋来,与山河共舞,与日月同辉。
有人说,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人,不愿种地。八十年代的人,不会种地。九十年代的人,不提种地。“我是农民的儿子,我深爱着这块土地。”似乎,种地离我们渐行渐远,已淡出孩子们视线,经典成记忆的永恒。
金色的土地,土地的豆蔻年华。
父母是土命,土地是他们细心呵护了一辈子的亲人,金色的土地汩汩地流淌着他们青春的血液,走在金色的土地上能感受到父母们喜悦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