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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8年10月18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山里孩子的陪护天使
本报记者 王倩 谢非
文章字数:3591



   
  36年悠悠岁月,头上的青丝变成了华发,她从“妈妈老师”变成了“奶奶老师”,变化的是容颜,不变的是初心和脸上的笑容;36个春夏秋冬,学校从两间土房到亮堂的教学楼,变化的是时代的印迹,不变的是大山里悄然绽放、默默奉献的“红烛”情怀。
  她叫卢粉兰,是丹凤县花瓶子镇苏沟完全小学的一名幼儿园老师,凭着一腔对教育工作的热爱之情,把知识和爱心播撒在大山的角角落落。她说,教育改变了她的命运,如今,她希望山里的孩子通过教育,走出大山,改变他们的命运。
  机缘巧合站上讲台
  苏沟完全小学位于丹凤县东南方向的崇山峻岭之中,距县城30多公里,至今没有通班车,村民的主要交通方式是步行和骑摩托。秋风萧瑟的10月,我们驱车沿着山路盘旋而行,翻过一座座山梁,到达通村水泥路的尽头,便是学校的所在地。
  中午时分,学生们正排队打饭。今年54岁的卢粉兰忙前忙后,给幼儿园的13名孩子打饭,照顾孩子吃完饭,又洗刷了孩子们的碗筷,她才端起碗。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们一会要添饭,一会要喝汤,卢粉兰脸上始终挂着笑,一一满足孩子们各种各样的需求。“我觉得这些娃娃就像自己的娃,他们需要我照顾,我虽然忙碌,却感到快乐。”卢粉兰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说起当教师的机缘,却是源于一次偶然。也正是这个偶然,改变了卢粉兰的命运,让她找到了人生真正的意义。
  1982年3月,刚从高中毕业的卢粉兰本想再回学校补习一年,却由于家里兄妹多,无力负担,不得不放弃求学,无奈的她作好了听天由命、成为庄稼人的准备。这时,恰巧村里的江河小学一位老师因病请假,学校急需代课教师,她便被推荐为临聘教师。当了两年的代课教师后,1984年11月,全县为缓解教师严重缺员的状况,进行统一考试招聘教师,卢粉兰通过考试正式成为合同制民办教师。从此,在苏沟乡这块贫瘠而淳朴的土地上,她像一棵深山杜鹃,将根深深地扎在泥土里,为这山里的孩子传播知识的芳香,“教师”成了她的青春、她的奋斗、她的梦想里最闪亮的名词。
  初为人师,卢粉兰没有被两间土房改成的破旧校舍和土坯搭起来的桌椅难倒,却让一群流着鼻涕、躺在泥地上打滚的孩子弄得不知所措。刚入学的小孩子不明白上课、下课的区别,不懂得上课时要坐着听讲,甚至有的大小便还需要帮忙,常常是这个刚刚哄乖,那个又开始哭闹。面对这一切,卢粉兰既当教师又当保姆,用自己无尽的耐心和细心,照顾、教导着学生,艰难地迈出了教学生涯的第一步。
  卢粉兰愈来愈娴熟的代课经验和对学生无微不至的照顾,渐渐地使她成了学生心目中不可替代的老师和亲人,也成为众多家长值得信任的好老师。她说,是教育改变了她的命运,教育也成了她人生最大的快乐。
  历尽艰难扎根深山
  “不服输、不肯输、不愿输是我的个性特点。回顾以往,为了不亏待学生,为了把书教好,我真是啥都不怕,啥都敢去尝试。”卢粉兰回忆道。在江河小学待了一年后,她被调到苏河教学点,从她家到学校沿途十多里,根本找不到一条真正的人行道,来来往往的行人只能在河滩上蹚水而过。每逢阴雨天,河水暴涨,道路中断,地势较高的学校便成了孤岛,学生进不了学校,卢粉兰出不了校门,她被困在简陋的校舍里,没有饮用水,没有粮食蔬菜,一个人一守就是数十日,那种孤独无助的煎熬和恐惧至今令她印象深刻。
  由于长期蹚水,有一年,卢粉兰右腿受伤感染,最初她没有在意,只是觉得有点发痒。慢慢地,瘀块越来越多,直至有两个核桃大的伤口化脓出血,膝盖以下更是浮肿得厉害,脚上不能蹬鞋,腿上不能穿袜,隆冬之际,也只能高挽着裤腿。即便这样,她照常坚持上课,批改作业。家人劝她请假治疗,她硬是不肯,只说扛扛就过去了。走不动,就拄着拐棍走,站着讲不成,就坐在凳子上讲。经过两个月简单的消毒,卢粉兰的腿慢慢痊愈了,却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青色疤痕。
  1987年,卢粉兰被调往过风楼村小学。那时她已经有孕在身,每天早晨,她都腆着肚子走七八里山路去学校,午饭就带些干粮凑合,即便后来肚子越来越大,走路越来越困难,也没有休过一天假,误过一节课。直到儿子出生的那天早晨,她还提着干粮和教案本赶往学校,半路忽然腹痛难忍,这才返回家中。儿子生下来仅仅42天,她想到不能让学生们太久没有老师,又拖着轻飘飘的身子站在了讲台上。
  放弃念头三现三灭
  卢粉兰的丈夫在县城的一所中学教书,儿子出生后一直由他带着。儿子3岁时,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丈夫每天也是忙得顾不上儿子,卢粉兰第一次有了离开山村学校的念头。“当时心里想,何必在乎这区区几十块钱工资呢,干脆就在家里管自己的娃吧。”然而,当她真正下定决心辞职时,内心却痛苦不已,放弃教学,放弃那些渴望知识的娃娃,是她最不愿地事情。她思虑再三,最终听从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不能放弃。”
  她决定把儿子接到身边来,这样既可以带孩子,还能继续教书。由于当时学校里只有一间宿舍,卢粉兰让给了外地来的老师住,自己每天带着儿子翻山越岭走山路回娘家住。到了周末,她和儿子走三十多里山路到国道边坐班车回县城,有时没班车了,就背着儿子步行回去,这样一坚持就是6年。“那些年,真让孩子跟着我受苦了,我们娘俩走遍了苏沟的每一条便道。”卢粉兰对自己的孩子有着深深的歉疚。
  卢粉兰知道自己选择在山区从教,就意味着与家人聚少离多。自结婚以来,她在家的日子远没有在学校多,经常以校为家,把丈夫和儿子放在第二位。丈夫为了全家能够常在一起,建议卢粉兰放弃从教,参加县城的美发培训班,去当理发师,在家门口工作,方便照顾家里。面对丈夫的提议,卢粉兰的脑海里有过一丝放弃的念头,但立马就否定了,因为她觉得自己最喜爱的还是教学工作,没有任何一项工作能比得上教书带给她的快乐。丈夫见她如此的执着,也就不再劝说。
  在母亲因生病临近生命的最后关头、需要人照料陪伴的时候,卢粉兰利用假期照顾母亲,到了快开学时,她的脑海总浮现出教室里那一双双忽闪忽闪的眼睛,想起那一群活蹦乱跳的孩子围着她说这说那的情景,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放弃教学工作。于是,她依然选择站在讲台上传道授业解惑。
  “我一想到要离开讲台,心里就空荡荡的。每次开学前,乡亲们总是四处打听我还代不代课,在哪里代课,准备把孩子送到我跟前。有些家长因为我还坚守在这里,把转学出去的孩子又转了回来……”这些,都是卢粉兰下不了离开的决心的原因。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热爱这份事业。
  如师如母诲人不倦
  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卢粉兰,深知山里人的生活困难,对于家境贫困的学生,她总是竭尽全力、尽其所能地予以接济。在苏河校点时,村民刘根喜家中人多劳少,生活困难,她就经常为他家的三个孩子装订作业本、购买笔墨。在江河校点,她亦时时接济纸、笔等给家境困难的学生。有一名叫白莉峰的几乎要辍学的学生,在她的不断鼓励和帮助下完成了小学阶段的学业。
  撤校并点后,大部分孩子离家远,小小年纪就在校食宿,且大部分家境贫寒,读书非常不易。因此,在学校,卢粉兰主动承担起“母亲”的责任,时刻牵挂着他们的冷暖。哪个孩子年龄小,生活不能自理,就帮他们铺床叠被;哪个孩子生病,就帮他们打饭、喂药;哪些学生衣服破了、扣子掉了,就帮他们缝补。学生李淑英自一年级起就开始住校,由于个子矮,力气小,晾晒被褥经常拖在地上,卢粉兰就成了她的“义务晒被工”,并教会她独立生活的方法。
  在教育学生上,卢粉兰始终把握一条原则:威而不严,严而不死,活而不乱。因为她坚信“亲其师”,方能“信其道”。只要对学生付出了真情,他们一定会用行动来回报你。曾经有一位淡姓同学,聪明伶俐,成绩优秀,但有小偷小摸的毛病。对此,卢粉兰从来没有当众批评过他,而是暗地里对他进行心理辅导,经常送一些学习用品和衣物等。渐渐地,这名孩子改掉了不好的毛病,变得品学兼优。
  2017,苏沟完全小学有了幼儿园,卢粉兰成了唯一的幼儿园老师。没有幼儿教学经验的卢粉兰只能一边教,一边摸索。每天放学后,她都会跟着网上的教程学习舞蹈、音乐、手指操等等。她还经常自己出钱给孩子们购买手工材料和玩具,被孩子们亲切的称为“奶奶老师”。
  由于卢粉兰多年的倾心付出和不懈努力,教育教学成果突出,多次获得县、镇、校奖励。
  “面对微薄的待遇,我虽然一辈子未能走出大山,甚至至今连一个正规的教师名分也没有,但我无怨无悔。因为我知道,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深知农村生活的艰难和不易。在这里,即使常年劳作,一日不停,也总是入不敷出,许多孩子就此失去了上学的机会,因而贫穷落后的恶性循环便在这里反复地上演。我坚守在这里,就是要让这些孩子能够上得了学,上得起学,上得好学,用我的努力使他们尽可能多地掌握知识,走出大山,改变命运。孩子们喜欢、家长信任、乡亲们认可,这些都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在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里,总有一些人像朴实的种子,在哪里扎根,就在那里开花、结果;总有一些人像普通的石子,默默地承受,默默地付出,默默地坚守;总有一些人像内敛的杜鹃花,独自开放在山间、岭头,不为炫耀袅娜的风姿,只为绽放原本属于自己生命的光彩……山区教师卢粉兰,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