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洋

 
　　和老侯认识的时间和我的工龄一样长，三十多年了，想想也让人一声叹息几分伤感。关于我跟他的交情，我曾经写过一篇《友情似酒》的小文章，发在《陕西工人报》上，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老侯跟平凹是一等子人，也有点来往，这主要跟丹凤剧团有关。你懂的，不用我多说。可老侯从来只是远远看着老贾在文坛扑腾出越来越大的动静，不拉大旗不套近乎，爱好着同样的爱好，大狗叫，小狗也叫，写自己的文章，吹自己的笛子。
　　老侯的职业是在剧团吹笛子。剧团里有美女，有好汉，也有爱看戏的领导，走南闯北故事多，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经的多了，老侯就成了讲故事的好手，尤其是动人的传神的细节。方英文、芦芙荭和我都用劣质白酒作诱饵，得到了好多的绝妙情节。我当年写过个散文《小城文工团》后来被多种选本看中，也在于我复制了老侯的细节。对于别人用他的素材，他从来都是有几分得意的一笑了之。
　　老侯家住高车岭下，当年吕后接商山四皓的马车就停在他房后。当他寂寞的时候，就坐在岭下，吹他的笛子，时而欢快时而忧伤，如同他六十多年的人生。他享过大福也受过大苦。老父亲闲不住，媳妇贤惠，他也过了好多年万事不操心的少爷日子。谁知后来老人接连去世，媳妇重病在床，也受了好多年难与人言的苦。头发更少了，酒也喝不动了，那个爱文学的心却从来没死，反倒是受的苦多了，更把文学这根笛子吹得更响。
　　老侯小说散文报告文学样样来得，这得力于他在报社待过，在省城当过多年文化打工仔。老侯的作品一是有鲜活的细节，二是尽量地想挖掘深些。好多年前在那个“文化大坑”里我俩和方英文也曾争论过。方说，文章要让人快乐，本来就生活得沉重，何必在人胸口再打一锤！我两说，文学是让人思考人生的，越深刻越有分量。讨论没结果，方先生幽默成了大名，老侯和我还坚持深刻着。比如说小说《沉甸甸的太阳》因狂热游行而夭折的新生命，比如《吉祥的猫头鹰》，比如得奖散文《黄牛干娘》……老侯和我的毛病一样，都是啥都会弄，反倒长处不长了。
　　余秋雨说，文学是一种素养。这话我点赞。文学不能当饭吃，也不是杂耍，是一种能提升生活品位的高雅情调。不管成就多大，文学人的心态总是不会老。文学就像老侯那根笛子，总能吹走心中的阴霾。闲下来的时候，不妨到南边走走，看看春天，听听高车岭下那让人百感交集的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