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稳
　　北方缺竹，这是常识。
　　到南方一游，最惊艳的不是人，不是建筑，而是水和竹。
　　南方的水有意思，不管你走到哪里，水就在哪里。你看人家的梯田，一层层地叠到山顶去，水稻也就长到了山顶。好像随便找个地方，用手指头一捅，就有泉水汩汩地往外冒。
　　有水的地方肯定有竹。一杆杆、一簇簇、一堆堆、一片片，高低错落，优雅自知。井冈山的竹，有红色印迹，竹海的竹，有翠色飘逸。每到一处，水边山坡，房前屋后，都有你不禁喜欢的竹。
　　我们北方就不行，成片成片的竹海更少。就是有竹，也是人工而为，绝非天然的赠予。
　　我们汤峪河有竹，但是毛竹个子不高，竹竿很细，颜色缺少墨翠。不精神，不轻灵，不摇曳生姿。能做的是扫帚，能编的是筐，其他啥也不行。只有每年夏忙前，才有人上山去光顾它，才会显现出自己的价值。
　　刚工作的时候，高堡中学的院子有一个竹园。圆形的砖围起来一块地，里边有竹子。可是我去的那一年，先是看竹子开白花，再是不断地死去，看着难受。那一年学校事多，成绩下滑，老校长有病。后来换了领导，开始整治竹园，挖掉不好的竹子，给竹子下边埋死猪死鸡，再浇水浇粪，没想到下一年竹子活了，春季冒出来的笋很多，长出来的竹子也粗壮了，高了，有精神了。一阵风刮来，竟然有了涛声，夜里的鸟就在里边蜗居，早上叽叽喳喳的悦耳。
　　一直说给自己的院子也栽一些竹子，父亲总是阻挡。他说，竹子是好，但是它会看人生长，如果养护不好，就会白花掉叶死去，对家庭不利。我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父亲的话得听。高堡中学的竹子变化是我亲历的，也就知道了父亲当年的话没错。
　　但是，我确实喜欢竹子。不管到了哪里，都会去看竹听竹抚摸竹。觉得和竹子在一起，自己就轻盈了，有品位了，不再浑浊。徜徉在竹海里，就不想出来。去年在成都，看熊猫吃竹子，更觉得竹子高贵。人家熊猫是国宝，国宝爱吃的东西，肯定不是凡物。
　　家住段村后，更少见竹子。有一天到后坡转，看到两处废弃的庄子里，竟然有竹子长出，尽管凌乱，不成规模，也是让我欣喜。没事的时候，就爱去后坡，坐在有竹子的院前石头上，看着、想着……
　　今天是我的生日，因为疫情不能出去，就又到了后坡转悠，到了杨家的高台上，竟然发现，他家的门口被竹子包围了。因为主人家搬迁到坡下大路边了，老宅的门紧锁着，我从南边小路上去，看到沿路的竹子，还有门前的花树，篱笆里长出的野草家蒜，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下边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这里是安静寂静的村舍，没有一个人，能听到竹叶在风中发出的飒飒声。门外有一块石头，是当年主人家吃饭拉家常坐过的，表面光滑，只有一层薄尘，我不用打扫，就一屁股坐在上边，沾点土就是接地气。阳光从竹子上透射进来，洒在我身上，我的身上脸上就有了花朵，同时，我的影子就刻印在他家的门墙上，回头看看自己成画，就更喜欢这里的静。
　　竹子是普通的，依然长不大，依然是毛竹，但是在这个特殊的北方，特殊的村子里，特殊的日子，给我了特殊的感觉，那就是美。
　　坐在这个院子，晒晒太阳，听听风声，看看竹影，没唱歌，没写诗，就不自觉地涌出了这一堆文字，也算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