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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0年03月05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商洛山中辨百草(58)
火罐罐
张宏运
文章字数:1051

  那明明是一枚枚迷你型的小桔灯,擎举在绿叶茎枝间,醒目、恬静,氤氲着金色的光晕和满山的金菊、红叶相映成趣。
  把那小桔灯采摘下来,撕开带有六条棱角的韧而柔的皮,啊,仿佛阿里巴巴说了句“芝麻开门”,一枚璀璨的“珠宝”,便娇艳妩媚地躺在那里,那么浑圆、晶莹,恰似我们小时候玩的玻璃弹球。
  初结时,它酸且涩;熟透后,则酸而甜。齿尖咬下,口舌生津,橙红色的果肉里,是一层层的白色籽粒,澄亮如白芝麻。我们弄草的孩童,统称它为红疙瘩儿——儿化了一下,以示喜爱。但讲究实用的大人,偏把它和日常使用的罐儿联系在一起,又极端地俗称了,把它叫作尿罐罐。这也是一种审美观,带着点儿戏谑、自嘲,因为它和恶疮之类的腥秽密不可分。俗语有云:“立马回结的是尿罐罐。”原来,它的母株叫作立马回,外地人又称它为勒马回,说的是人身上长了恶疮或无名肿毒,把它整株采来熬了喝,不出三天,那恶疮或无名肿毒就会明显收缩,直到彻底消失。无论立马回还是勒马回,皆比喻其疗效,犹如快马似地疾速。明代名医陈实功的《外科正宗》,便将“立马回疔丹”当作治疗疔疮的主要外用药。
  现在早已见不到什么恶疮或无名肿毒了,我小时常听爷爷辈的乡亲追述它的厉害:有长在脖子上的,疙疙瘩瘩一串儿,老鼠似的,一按便活动、流窜,叫作老鼠疮;有长在腿上的,一长串地溃烂流脓,叫作连疮腿,严重时需截肢,否则性命不保。乡亲们统称它们为扩扩子(不知道这样写对不对),又痛斥当时的不良乡医,“一见这样的病患即两眼放光,挣大钱的机会来了”。他们先是提出包治包好,费用则为天价,穷人往往需倾家荡产。如不答应,那就先开几副药,那药多为发药,喝下去疔疮便如同酵面发酵似的,一天天地肿胀;直至肿胀到溃烂流脓了,方才给“岔”,即用刀割开,引出稠脓,这时再给“敛”药,使那疮面收缩、闭合。其间的各种大大小小的花销,俗称“踏砸”,合在一起,早已超出了当初所要的“承包费”。
  新中国成立之前,山民的生活环境非常恶劣,经常有人患上所谓的老鼠疮、连疮腿。这时,立马回便大显神威。
  新中国成立之后,乡村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便渐渐没了用武之地,只是秋景里的一种色彩,供人们用眼睛去欣赏。我们弄草的孩童却还要“变废为宝”,于劳累之余,摘来那红疙瘩儿解口馋,但也不是想尝就能尝得到的,它很珍稀呢,想采摘时角落缝隙怎么找也找不见,不想找寻它时,蓦然回首,它却在地边、路畔、荒草堆里,掩映了淡绿的卵形叶片,闪烁着星星般的点点红亮,朝我们眨巴眼睛。
  这次为寻找它,我踏遍了诸多山头,正当灰心丧气欲放弃时,却忽然在一个荒僻的沟口发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