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在纸上旅行
文章字数:1352
黄海兮
汉诗的传统在于山川和四时,在于游历和神交,在于家书和故国,在于别处和路上,诗的寄情之处,步履姗姗,甚至诗之风物也停顿下来。时间和空间,天时与地理,已经凝固。之后便是永恒的张望,关乎这个写诗人,他的时代思索,历史背景,人文考究,巨大的疑问和天问从此袭来,回声在纸上旅行。作为读者,诗欲何为或诗人为何,这等诘问,怕是永无答案。
但是,我常常带着这些想法,进入诗歌的阅读。
在汉语文学经典的构成方式上,正大的抒情远比叙事重要得多。所以有人说,文学的本质是抒情。所谓“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丽”。所谓“歌诗合为事”,所谓“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所谓“时无邪”,所谓“诗穷而后工”,关于诗的论断,从来只是武断。
所以,诗无达诂,成为一种正说。如此说,诗是最难评说的文体,所说之处,定是破绽之处,诗只可意味不可言传。但是,诗之熟读便可以吟说,诗又成了没有难度的文本。如此印象正好印证了遍地诗人的时代,诗落得一地鸡毛。
现在,我来聊聊南书堂的诗吧。他的诗,从内容和形式来看,大体是谓“雅”的确立,雅是正声,是正大的赋比兴和抒情。大雅是高唱,小雅是低吟。在诗家的眼里,大雅不如小雅,所谓三颂不如二雅。雅在诗歌写作的平衡木中,在规避和权衡之后,如大道化境,即便是中途歇息,也是街亭驿站。这么说也是印证所谓经国文章,其实是对那些万家灯火背后,无数山洼人家、市井巷陌、寻常人家的日常的抒写和表达。
好在宽阔的世界,繁复的社会,庞杂的生活为我们提供了多种维度和向度,我们不再依赖游历和书卷,不再依赖经验和知识,完成诗歌的要义。比如他的这首《初冬绝句》,诗的推进,是诗人的直觉:
满地奔跑的落叶
像一群野鬼
或者更甚。因为
每一个野鬼还有一个坟墓为家
又比如他的《囚禁水》,则是通过对表象的抽离、挤兑和寓言,完成一首超验之诗:
囚禁水的方式
是修座水库
囚禁的理由是
众多村庄、古迹被它私藏在里面
南书堂有众多的诗歌在状物、触景、借物之后,在反复归去来兮的流连咏调中,其表达是否过于倔强和粗暴?但作为诗,毫无疑问可以这么写,而且应当这么写。因为诗不依存某种形式主义的方式革新,即便是后现代主义繁纷的形式感,日新月异的形态有时也会让人产生隔离感和厌恶感。
从此出发,他的诗承接是诗经、汉乐府、唐诗、宋词的正统,语言和意象纷呈,气韵和咏物光明。“文不可无者有四:曰体,曰志,曰气,曰韵。作诗亦然,体贵正大,志贵高远,气贵雄浑,韵贵隽永。”没错,他反复写故乡和秦岭的诗篇,单从那些地名和故乡事物名称来看,已是诚实而美好的清唱,这些诗立意高远,为故乡立碑,为故乡立言,也为故乡解惑。
诗意何为?
来自现代人的人心变化能否被触摸、被捉摸、被框定,被装卸和被拼接的世界是否重回我们心灵的住处?这些给人类带来了哪些新观念和新欲望,也许才是诗人追逐的游戏。除此,还会有无力感和仪式感正在袭来,一次次地折磨着现代人的内心,令我们无所适从。
诗人的声东击西,指鹿为马,为的是意犹未尽。
诗的言说之意,已经单一,不足以表达人类的繁花和落寞,一记反向而为的无形之力,已经打出,我有期待。诗,已不能只是一种方法论,反向,也是一种方法论;返回,同样是一种方法论。所以,诗是可以论。
再回到南书堂诗歌创作的现场,他的诗有高调,有低沉,也有沧海,还有桑田,合为事,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