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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1年05月13日 上一版  下一版
一把军刀
田亚历
文章字数:1163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上中学时常听这首歌,让人心情澎湃。在露天看抗日影片,武工队与日军拼刺刀,尖刀从日军腹中穿过,黑血直流,瞪着眼睛倒下,心里解恨。军刀寒光闪闪,锋利无比。古代战争中,军刀霍霍血腥刺鼻,军人身佩战刀,威武逼人。少年玩耍时,联盈哥从家中拿出一把军刀,我用它砍小木棒,咔嚓一下,木棒断成两节。
  年龄大点后,联盈哥给我讲了军刀的来历。二伯生于民国初期,当时兵荒马乱。为了养家糊口,他挑担子去四川、湖北,将盐、油担到商州、西安一带卖,又将棉花担到四川倒手。从陕西到四川穿过秦岭弯弯山路,他很熟悉,一路上的客栈掌柜他也相识。在运货途中,经常遇到土匪抢东西,他机智应对,东西没抢走,土匪反而被打伤。民国时期经常拉壮丁,二伯被拉过三次壮丁。担运东西一天走百十里,晚上睡觉在路边,肚子饿得发慌,身旁国民党兵端着枪看管,稍不留神就会挨枪把子。有一次,二伯挑担子走在秦岭幽道上,趁押管人不注意,钻进山林逃回家。过了没多久,二伯去商州城卖东西,回家时遇到一小队兵团,强拉他当差夫。他说:“家里有老人需要照管,不能走开。”一个头目手舞军刀威胁道:“不去就砍了你!”二伯急中生智,用手抠破鼻孔,鼻血直流。头目见状,押着他去河边洗。河边没有人,是一个毛老鼠沟,沟狭而陡峭。二伯趁人不注意,两手猛用力推倒头目,看头目掉到河里,又快速拿起军刀砍了一下,掉头跑向老鼠沟,翻山越岭,握着军刀在夜里回到家中。军刀藏在家中角落处,很少让人见,联盈哥懂事后,二伯才讲起军刀的故事。
  二伯夺军刀大概是一九二O年的事情,他一九九三年作古。我在一九七O年时拿军刀玩,距今已经五十多年。联盈哥现在居住西安,今年清明回家时,我问他军刀何在?他说:“搬了几次家,也不知放在哪里。”在我记忆中,军刀已经生锈,锈迹斑斑。刀长一米左右,六公分宽,背厚近一公分,近二公斤重,钢水也好,刀背下方两边有沟槽。刀形近直线,其尖稍弯曲,手柄处稍窄,刀根呈环状。它不像中正剑那样无包铜、少钤字,显得厚重;也不像日本剑那样无光亮、无金饰。这把军刀可能砍亡过无数百姓,血迹淋淋,罪恶累累。自从二伯夺过这把军刀,也结束了屠杀功能,让多少人免于生命灾难。这把军刀,成了二伯危难中的智慧,也成了青山孙辈不灭的记忆。
  想起军刀,也回忆起二伯。在民国时期,他受尽了苦难,用过的搭锥、肩垫和漆竹桶好像还有他的体温。他一年四季用铜烟锅吸旱烟,牙熏得像镀了一层黄铜。他说话声音如钟,在梁这边说话,在梁另一边也能听到。八十五岁了,还用镢头在坡里开荒种田。年轻时走山过川,磨就了勤劳刚毅的性子,这优良传统在子女和孙辈中也保持着,家风滋润,他们个个积极向上。
  军刀已锈,记忆依存,二伯的精气神在我血液中涌动。青山这些后辈人也秉承着爷爷的精神,勇敢面对困难,脚踏实地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