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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1年06月22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又是一年麦黄时
朱荣艳
文章字数:1240
  杏子黄了。记得吃杏子的时候麦子就该黄了,可我在这小城之中,目光所及之处不是青山就是高楼,看不见麦田。“夜来南风起,小麦覆垄黄。”记忆中这个时节,空气中都弥漫着麦香。
  买了两斤又大又黄的杏子,回到家洗好端给正在聊天的公公、婆婆和爸爸。
  爸爸捏起一颗杏子,说:“杏黄麦子黄!”
  婆婆说:“你家又没种麦子,还操心麦子啊?”
  爸爸:“一想到麦子,就想起当年种麦子的事嘛!”
  “那些年种麦子真是苦!”公公接过话头,“太阳再大,麦芒扎得人生疼,都要在地里抢着割麦;下大雨了,哪怕瓢泼的雨都要到地里把麦子往回抢,不抢出芽子就瞎了。”
  “打麦时更累,全生产队共用一台机器,得五六个壮劳力从一家抬到另一家,还需全村老小帮忙递麦捆、割麦捆、喂麦子、扒拉麦草、转运麦粒……一不小心,胳膊就卷到机器里了,现在想起来还后怕。”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可在我的记忆中,麦黄时分是很开心的,因为很多果子熟了,可以大快朵颐;可以放夏忙假,光明正大地不上学,一群小伙伴哄上哄下地玩闹;还可以在打麦子时和大人比赛看谁把麦把扔得快,困了就随便往哪儿一靠就可以香甜地睡着……
  但让我忧虑的是,那时候爸妈的身体也不太好,常年药罐子不离口。因此,每年收麦子的时候,他们就强撑着身体,一点点麦子也需要收很久。
  我上高中的时候,那年麦收时节,恰巧爸爸妈妈都病了,双双躺到了床上。可他们依然强撑着病体,拄着拐杖去地里割麦子。放学了,我回家吃一口妈妈留的饭,就赶到地头去把麦捆往回扛。头上骄阳似火,跪在麦茬上的爸爸妈妈比麦子高不了多少。麦芒就在他们的眼前扫过来扫过去,他们的脸上被麦芒扫出一道道的红痕,格外醒目,汗水也如溪流般从脸上流淌。他们顾不上擦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割着麦子,锋利的镰刀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不知是被阳光耀花了还是汗水的刺激,又或是心疼又无奈,我的眼睛格外酸涩。我使劲擦把汗水,背起麦捆就往家跑。
  “知道我们家为啥不种麦子了吗?”爸爸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那年收麦子时,经常下雨,麦子收不回来。我们家的麦子还没收完,别人家已经开始打麦了。那天,马上要下雨了,我和你妈忙着在阴坡收麦子,上面有人喊,赶紧来帮忙打麦。一边是满地的麦子等着收,一边是打麦子的村人让帮忙。等我们把人家的麦子打完,大雨就下下来了。那年,我们家的一半麦子都出芽子了,因为在雨中抢麦子,我和你妈都得了重感冒,双双住进了医院。后来想想,种麦子得很多道工序,一忙开我们体力跟不上。再加上政府引导大家调整产业结构,种药、种树,经济效益高,还不很累人,后来就没再种麦子了。”
  “还是党的政策好啊!农民也可以不种粮了,免得遭天旱水涝的罪!”婆婆跟着搭腔。
  “说起党的政策,几千年的公粮,说不交一下就不交了。不仅不交公粮,还给农民发补助;搞退耕还林,给我们发土地补偿金;给六十岁以上的人发老年金,年龄越大发得越多,这哪一朝能做得到?”公公说。
  “这好时代,叫咱撵上了,咱们可要多活几年啊!”
  “就是,这日子美得,跟这杏一样甜!”
  几位老人笑着、感慨着,脸上的褶子也散发出柔和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