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芳草奶奶有一座山，叫芳草山。
　　山原本也不叫芳草山，但这座山只住了芳草奶奶一个人，山下人们就这样叫，说是芳草奶奶那座山，或者直接叫芳草山了。芳草奶奶喜欢这样叫。这让她感觉整座山都是她的了，草啊花啊石头啊灌木啊树啊小鸟啊松鼠啊，就都是芳草奶奶的一部分了。
　　芳草奶奶七十多岁了，满脸皱纹，满头银发，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矫健的步子和脸上的笑容。每天，芳草奶奶都会从家里出发，在山上到处转一转看一看，然后回家。
　　芳草奶奶的家是三间土房子，墙皮跟泥土是一样的颜色，夏天太阳照着的时候是清凉的棕黄，冬天太阳照着的时候是温暖的橙黄。青黑色的瓦，像大鸟的黑羽毛一样一片一片整整齐齐排列在屋顶上。院子没有围墙，泥土地面平平整整结结实实。院子外是一片细细高高的白杨树，春夏时节叶子葱绿得发亮，到了秋天就像高高的树干挂着一颗颗浅棕色或黄绿色的心。
　　院子侧面，是竹篱笆围起的一大块菜地，青菜白菜萝卜豇豆四季豆黄瓜南瓜辣椒茄子……一年四季，应有尽有。芳草奶奶一个人是怎么也吃不完的，就喊山下的邻居来拿。当然，野兔们经常来光顾，芳草奶奶也并不吝啬。
　　院子的一角，是一棵高大的桂花树，树下养了一大群鸡。鸡笼也是芳草奶奶用野竹编的，翠绿圆润。白天，二三十只鸡就满院子跑，黑的白的花的，公鸡昂着红红鸡冠的头，母鸡咯咯咯到处啄食，小鸡跟在鸡妈妈后面叽叽喳喳。
　　芳草奶奶喜欢住在山上，不管是热闹的时候，还是寂静的时候，都能顺着芳草奶奶的心。芳草奶奶原本与丈夫一起住在山上，丈夫十年前去世了，儿子去了遥远的城市生活，很少回山里，芳草奶奶就一直一个人生活。但山下的邻居们没有人可怜芳草奶奶，从不说她孤苦无依。人们从芳草奶奶一头精致的白发上，一脸纯净明亮的笑脸上就能看得出来啊。
　　2
　　桂花娃娃是一个秋天的时候突然出现在芳草奶奶家院子的。正是芳草奶奶丈夫刚去世不久的日子。
　　那是一个晴天的下午，是芳草奶奶寂静的时候。山顶的太阳光尤为金黄，热量却十分薄弱，就像一层薄薄的金沙，撒在芳草奶奶的院子里，撒在尚且绿油油的菜叶上，撒在一只只倦眼蒙眬行动迟缓的鸡身上。金沙还撒在芳草奶奶雪白的头发上，和穿着藏蓝色对襟衣服的身上。
　　芳草奶奶坐在一把竹椅上，靠着椅背，眯着眼睛望着挂在白杨树枝上一颗颗浅棕色的心，以及心与心之间瓦蓝瓦蓝的天空，也许她望着的是天空之外的某个地方，但谁知道呢？桂花娃娃睁开眼睛第一眼就顺着芳草奶奶的眼睛去看了，却什么都没看到。桂花娃娃想问芳草奶奶在看什么。
　　于是，桂花娃娃从树上跳下来，跳到一只母鸡的背上，母鸡一个激灵快步走了几步，桂花娃娃又换到另一只母鸡背上，这只母鸡也突然清醒过来一样，快步走了几步……就这样，桂花娃娃终于到了芳草奶奶的身上。
　　“您在看什么？”桂花娃娃喊。没有回应。
　　“您在看什么？”桂花娃娃扯起嗓子又喊。还没有回应。
　　“您在看什么？”桂花娃娃没有耐心了，她跳到芳草奶奶的鼻头上。依然没有回应。
　　啊，桂花娃娃多小啊，她其实就是一朵米粒儿大小的桂花啊。但细细看，还是能看到花蕊上是一张小小的脸，金色的花瓣就是裙子啊。即便这样，还是没有人能发现她，她的声音更是小得可怜。
　　这时候，芳草奶奶抽动着鼻子，咦，什么味？
　　再抽动鼻子，咦，什么花？
　　又抽动鼻子，呀，是桂花！
　　桂花娃娃听到芳草奶奶说的话，笑得捂住了嘴。芳草奶奶不知道，每一棵桂花树生平第一次开花的时候，都会出生一个桂花娃娃啊。
　　芳草奶奶赶紧起身，往桂花树跑去。鸡们叽叽喳喳乱了，它们身上的金粉都被抖落撒在了泥土地面。这都多少年的桂花树了啊，好像还是儿子出生的时候栽的吧，几十年了，还从来没有开过花呢。丈夫在世时也没有修剪过，只当它是一株绿树罢了。难道开花了？芳草奶奶仔仔细细地瞅啊瞅，绿叶子间也看不到金黄的桂花啊。
　　芳草奶奶摇头叹气。
　　桂花娃娃可不愿意被忽视。她跳到了桂花树上，那一处的桂花就像金色的米粒一样钻出来，再跳一处，金色米粒再钻出来……就这样，哗啦哗啦的，金色的桂花就开满了绿树。桂花娃娃一下子长大了，是整棵树的桂花加起来那么大的桂花娃娃啊。
　　那香，桂花香，桂花娃娃的香，一丝一丝地从花瓣里钻出来，一丝一丝地扑向芳草奶奶。
　　“阿——嚏！”芳草奶奶打喷嚏的声音很大，把桂花娃娃吓得躲进了叶丛。
　　“嘿嘿——哈哈——”
　　桂花娃娃悄悄从叶丛间探出身来。是芳草奶奶在笑。像霜冻后刚刚泛红的漆树叶一样酱红色的脸，皱巴巴挤在一起。在已经布满黄斑的眼睛里，小小的眼珠特别黑，闪着喜悦的光。
　　“真好啊，开了，开了……老头子啊，是你显灵了，你刚走就怕我孤单啊……”芳草奶奶咕哝着，粗糙的手摸上一簇又一簇桂花，再看向瓦蓝瓦蓝的天空。
　　桂花娃娃又好奇了。顺着芳草奶奶的眼睛看上去。除了瓦蓝的天空，还是什么都没有啊。不过，芳草奶奶很开心，桂花娃娃便也很开心。她穿着金黄色的花瓣裙，披散着金色的长头发，两颗漆黑的小眼珠，用能唱出比百灵鸟还要好听歌曲的小嘴巴唱：流光流光，流向树中央。流风流风，流到树梢顶。流水流水，娃娃张大嘴……
　　芳草奶奶看不见长大的桂花娃娃，听不见桂花娃娃的歌。但桂花娃娃依然很开心啊。她在树上蹦上蹦下，蹦到芳草奶奶的身上。
　　秋天真美啊，世界真美啊。
　　3
　　从此，桂花娃娃陪着芳草奶奶住在了山上。
　　她陪伴芳草奶奶一个桂花季，等桂花谢了，再去花娃娃的世界；再陪伴一个桂花季，然后又去花娃娃的世界……
　　在花娃娃的世界里会待很久，桂花娃娃就很想念芳草奶奶。她喜欢芳草奶奶，喜欢树下的鸡群，喜欢芳草奶奶喜欢看的白杨树、瓦蓝瓦蓝的天空，还有芳草奶奶在秋季收获的圆嘟嘟的花生、金灿灿的玉米棒、白白胖胖的白萝卜……
　　然而，总是有一些遗憾，芳草奶奶从来都看不到桂花娃娃。
　　“千万不能让人类看到你呀！”已经出生很多年的菊花娃娃热心地告诫她：“人类一看到花娃娃，花娃娃很快就会消失的。”
　　桂花娃娃眯着眼睛笑。她们这些在漫山遍野生长的野生花木，不会明白庭院花木的心情。在人类精心照管花木、除草施肥浇水、甚至只是每天的目光注视的时候，花木已经与人类建立了无法割舍的情感。这种情感，就像小孩子对父辈对祖辈的依恋。桂花娃娃慢慢长成一个人类五六岁小姑娘的身高了，芳草奶奶走到哪里，桂花娃娃就牵着芳草奶奶的衣角走到哪里。就像小孙女一样，她总是奶声奶气地喊着“奶奶！奶奶！”即便是一个花娃娃，也渴望人类之间温暖的相处啊。
　　秋天转眼而逝，经过几场凄冷的秋雨，桂花树下满地金黄。这时候，桂花娃娃都会有一种奇怪的痛。尤其是在那一年，芳草奶奶的儿子在城里得了很严重治不好的病，芳草奶奶一下子苍老很多，虽然她还是爬了起来，每天喂鸡种菜，但是她经常自言自语：“多吃妈妈种的菜，病就会好了啊……”她是希望儿子能回山里来吧。这样的芳草奶奶，终于看出来了孤单和脆弱。桂花娃娃似乎感觉到了与芳草奶奶一样的痛。这种痛，让桂花干枯得更快，风一吹，就沙沙地落。直到最后一朵桂花蔫掉落下，不得不回到花娃娃世界时，她才明白，她不忍心留下孤孤单单的芳草奶奶啊。
　　如果，能够延长花期，能够多陪陪芳草奶奶，该多好啊！花娃娃都是有魔法的嘛！
　　桂花娃娃这样跟山坡上的花说。
　　菊花娃娃大惊失色：“千万不能这样！”
　　总是温柔的野雏菊娃娃语气也变得严厉了：“一定要尊重自然的花期，不然的话，会有麻烦的呀！”
　　木蓝花娃娃用跟她的花朵一般细碎的声音劝说：“要珍惜我们自己的生命呢！”
　　花期已经接近尾声的紫薇花娃娃，曾经灿若云霞的脸庞而今透出苍白，她虚弱地说：“去花娃娃世界养精蓄锐，来年才能更好地陪伴她啊！”
　　4
　　又是一年的秋天。
　　桂花娃娃在秋风的呼唤中睁开了眼睛，依然是明媚的人间啊！心形的小白杨叶子轻轻拍着手，瓦蓝的天空和色彩缤纷的山相依相偎。院子里，母鸡咕咕咕，小鸡叽叽叽，还有一只毛球一样的小狗在闭目养神。桂花娃娃吹了一口气，一缕一缕的桂花香，在空中轻轻旋着，飞着。飞到鸡群里，小鸡蹦跳着去啄，却啄不到。飘到小狗的鼻头，小狗发愣的时候，香倏忽而过。
　　芳草奶奶去哪里了呢？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子里也静悄悄的。
　　桂花娃娃从树上飞到屋子里。
　　芳草奶奶躺在藏蓝色白碎花的被子里，只能看到一头乱糟糟的白发和一张皱巴巴的苍白的脸。这哪里是桂花娃娃熟悉和喜爱的芳草奶奶啊。那银亮亮的发丝呢，那酱红色的脸呢，那矫健轻盈的步子呢？芳草奶奶的眼睛半开半闭，似乎在沉睡，又好像醒着，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桂花娃娃注意到了床另一头的柜子上，原本是一张相框，又多了一张。黑白色的照片，一张是丈夫的，另一张呢？桂花娃娃仔细瞅了瞅，心里一沉，啊，那是芳草奶奶的儿子。
　　没有了一个亲人，那么，芳草奶奶彻底成为一个人了……
　　桂花娃娃焦急地呼唤：“奶奶！奶奶！”奶奶听不见。她赶紧吹了一口气，长长的一口气，比平常一口气要浓郁好几倍的一长缕桂花香，像一缕金色的雾，绕着芳草奶奶的头旋转起来。
　　芳草奶奶终于睁开了眼睛，鼻子轻轻吸了一下。那呆滞的眼珠轻轻动了一下，有亮光一闪而过，苍白的脸似乎闪过一丝笑容。但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芳草奶奶又陷入了半醒半睡状态。
　　“奶奶！”
　　桂花娃娃用手去推芳草奶奶，可她的身体是透明的啊，丝毫用不上力气。她只能像一只很大的蜂儿，围着芳草奶奶焦急地打转。
　　突然，桂花娃娃看到床边矮柜上有一个倾倒的水杯，水杯还有一点水，倾倒在柜面的水渍还没有干。
　　她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下定决心了。
　　桂花娃娃飞到了桂花树上，她上上下下地飞，上上下下地吹，每一片叶子的叶柄都不放过。短短的几秒钟后，整棵树都变成了金黄色。金黄色花瓣裙和金黄色长发的桂花娃娃站在树顶，再长长地吹了一口气，这口气变成了一面金黄色的纱，把整棵树完全盖住。很快，一颗颗米粒似的花朵里飞出了一个个米粒般小小的桂花小人儿。一个个小小的桂花小人儿纷纷飞向树顶，飞上桂花娃娃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院子里突然静悄悄。鸡们停止了咕咕叫，小狗睁开了养神的眼睛。它们不知道桂花树发生了什么，只是被浓郁的桂花香深深迷住了。
　　它们的眼神迷离着，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或者某种向往。
　　菊花娃娃、木蓝花娃娃、野雏菊娃娃、蔷薇花娃娃、栾树花娃娃……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她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她们浮在空中，美丽的眼睛里流出忧伤的眼泪。她们看着她们的小伙伴长成十多岁的人类女孩子，落在了坚实的土地上，再脚步匆匆地奔向芳草奶奶的屋内。她们目睹了这一场花精灵史上最难以置信的蜕变，内心发出长长的叹息。
　　5
　　芳草奶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丈夫和儿子，他们扶着她赶路。路很长，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她的腿酸软，丈夫和儿子就轮换着背起她。在他们的背上，芳草奶奶看到她广阔的芳草山，就对丈夫和儿子说：“带上芳草山一起走吧。”他们就点头微笑，一时间，花啊草啊动物啊，也都跟着他们一起移动了，满满地飞起来了……
　　突然，芳草奶奶感到嘴里有甘甜的味道。这味道一下子让丈夫和儿子消失了。她坐在了地上，腿更加无力。原来那是个梦啊！真是讨厌，这么好的梦怎么这么快就醒来了。要是永远醒不来就好了。芳草奶奶咽了咽唾沫，咦，甜丝丝，凉丝丝，也不算是讨厌的味道嘛。她慢慢睁开眼，朦朦胧胧中看见一个披着金黄色长发、身穿金黄色衣裙的女孩子。
　　是仙女吧。芳草奶奶想着，呀，原来自己还在梦里啊，可能也还在亲人们在的世界里呢。
　　“奶奶！”女孩子兴奋地叫起来。她温凉的小嘴啄上了芳草奶奶的脸上，桂花的香气一阵一阵地扑出来。“您醒来了，我真高兴！”
　　“仙女啊，我的亲人们呢？”芳草奶奶问。
　　“就是我啊，我就是您的孩子，我是桂花娃娃。”女孩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像风铃。
　　芳草奶奶茫然地看着女孩子，又朝床另一头看去，高柜上有两个相框，那黑白照片，还有照片前已经燃尽了的木香。哦，芳草奶奶彻底醒过来了。
　　“是你把我救过来的？”
　　女孩子快乐地点头。
　　“那，你是哪里的孩子？”
　　“我是桂花娃娃啊。”
　　花娃娃？芳草奶奶猛地记起小时候的事情，她还是五六岁的时候吧，在河边采猪草，看到过鸭跖草的花精，就像一小团蓝紫色的雾，可那眉眼活灵活现，完完全全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模样，她只跟花精说了一句话，她说：“你好可爱呀！”那小团蓝紫色的雾就倏忽散掉了。多少年过去，她真切地记着那个小花精，一直都相信花精是存在的，可后来再没有遇到过。
　　芳草奶奶的心情就突然好了起来。能遇到花娃娃，是多么大的福分啊。只有活着才会有这么大的福分啊。她一下子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她要替她的丈夫和儿子享用这个福分。
　　芳草奶奶挣扎着要起来，鸡还没有喂，狗还没有喂，辣椒红了还没有摘呢。可是她太虚弱了，怎么都坐不起来。桂花娃娃就擎着半玻璃杯金黄色的东西喂给芳草奶奶。
　　那是甘甜的桂花蜜，让芳草奶奶又像从前一样精神矍铄。
　　“奶奶给你编辫子，好不好？”芳草奶奶怜爱地看着桂花娃娃。
　　桂花娃娃使劲点点头。
　　6
　　秋天的主色还是金色。不管山上开始慢慢染红的漆树叶，还是变得苍绿的松柏，终究还只是金色的点缀。
　　芳草奶奶在院子里，把收下的玉米棒子剥成一粒粒金子，再抓起一把“哗啦”撒向院子。公鸡咕咕咕地，母鸡咯咯咯地，还有甩着两条金色麻花辫的桂花娃娃哈哈哈地，一起追着蹦跳的金子。
　　院子一角的桂花树，金黄色米粒一般的花朵，开过一场场秋雨、一场场秋风，一直开到白霜覆满绿叶、北风扯起尖尖的嗓子。
　　初雪后的清晨，桂花娃娃把院子里的雪扫得干干净净，把桂花树上的雪拍打得干干净净。太阳像裹着一层冰，挂在山头，透过冰层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棕黄色那么轻，那么淡。
　　芳草奶奶身体越来越弱，已经下不了床了。
　　桂花娃娃仅剩下最后一个魔法了，她苦苦撑着，就等现在了。她搬来高板凳和矮板凳靠墙放着，扶奶奶出来坐在高板凳上，她坐矮板凳。她要芳草奶奶给她梳头发。
　　芳草奶奶摸着那金黄色的头发，编着辫子。
　　那手软塌塌的，摸索着梳了很久，辫子还是乱糟糟的，可桂花娃娃觉得这样就很好了。这种依然温暖的感觉比一切都好。
　　她附在奶奶耳边说：“奶奶，我给您跳舞唱歌。”
　　芳草奶奶已经说不了话，她笑着，是她一贯的笑容，开心的、乐观的、温柔的。就是这样的笑容，给了桂花娃娃蜕变的勇气，也让桂花娃娃明白了自己生命的意义，愿意为依恋的奶奶做最后一件事情。
　　桂花娃娃唱起了歌：
　　流光流光，
　　流向树中央。
　　流风流风，
　　流到树梢顶。
　　流水流水，
　　娃娃张大嘴……
　　芳草奶奶从没有听过这么优美动听的歌。在这歌声中，她看到了桂花娃娃朝着桂花树的方向，跳起了舞，舞啊舞，桂花娃娃跳到了桂花树上，继续舞，舞成了一团金黄色的雾。雾浓郁又轻盈，慢慢地扩散，包围了整棵桂花树，再扩散……等到芳草奶奶眼前一片金黄的时候，金黄色已经像海水一样荡漾着，包裹住了山，蔓延至天的尽头。浓郁的桂花香，钻进芳草奶奶的鼻子，侵入芳草奶奶的皮肤，渗进芳草奶奶的血液。芳草奶奶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变得轻盈起来，有一股向上的力量在托着她，双手双脚变得柔软而有劲儿。
　　芳草奶奶站在一片桂花树林里，每一棵桂花树上都盛开着金色的花粒儿。风轻轻摇着，花粒悠悠地飞着，花香得醉人。这时候，有很多个清脆的声音在叫着：“快上去啊……”定睛一看，原来每一棵桂花树上，都坐着一个金色长发金色长裙的女孩子。她们纷纷指向芳草奶奶身边一棵桂花树。芳草奶奶抬头一看，呀，这是一棵很高的桂花树呢。她向那树伸出手，便飞了起来，也坐到了桂花树上。再看看自己，呵，金色长发金色长裙。自己已经是一个桂花娃娃了啊。
　　她四处看着，身边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奶奶，您在找我吗？”芳草奶奶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可不就是自己院子桂花树上的那个桂花娃娃嘛！她怎么变得那么小啦？是为我使用了魔法的原因吧。
　　“没关系的奶奶，我带您回到了桂花娃娃的世界啊。等过一些日子，我还会再长大的。不过，从今以后，我就永远陪着您了，这么多桂花娃娃，也都能陪着您了……”
　　“是啊，是啊！”桂花娃娃们甜美的声音在各处响起。芳草奶奶心里暖暖的。她嘻嘻笑了起来，那笑声啊，就跟其他桂花娃娃们一样，像风吹过风铃一样，叮叮当当的。
　  作者简介：
　 李小菁，原名李静，女，1985年生于山阳，现在商南县某镇工作。创作以儿童文学为主，2015年起，先后在《儿童文学》《少年文艺》《童话世界》等20多家刊物发表小说及童话80多篇近30万字。有多篇作品被转载和选作学生考试阅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