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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1年07月08日 上一版  下一版
亲历商县解放
文章字数:1912
  陈景汤
  我是河南省淅川县荆紫关人,老家在鄂豫陕交界的地方。解放战争时期,国共两党在这里的拉锯战曾打了3年。
  我的父亲陈永茂,早在河南禹县抗战时期就加入我党领导的民族解放先锋队(简称民先队),做了大量的地下工作。他与当地党的领导人王平约定同去陕北,却因故未能成行,与组织失去了联系,直到1948年底,才接上了关系。
  1949年春节刚过,在地方党组织的安排下,父亲、母亲、哥哥和我半夜起身,冒着风霜严寒,悄悄地渡过丹江向西走去,到了湖北地界,便有一队解放军接应我们,从商南的赵川一直向南急行。
  有一天晚上,我们随部队刚走到一个村庄旁边时,一个村民跑来给我们说:“快停一停,夜壶队(国民党土匪队)刚转过山脚,很危险。”解放军就让大家暂停前进,原地休息。从那以后,我们都是白天睡觉晚上赶路,数日后到了湖北省郧阳解放区。
  到了郧阳后,父母进入革命工学院(延安抗大湖北分校)学习,哥哥加入了解放军军区医疗队,我上了当地的小学。当时是供给制,全部发的是军服。因为我年龄小,个子低,虽然母亲将军衣改了几次,还是大得像箩筐,只能将就着穿。我们在郧阳城度过了端午节,观看了汉江上的龙舟赛。那段时间,给我留下最深记忆的是两件事。
  一件事是从4月份开始,革命工学院每过几天就有一次庆祝活动,今天庆祝这里解放,过几天又庆祝那里解放。只听说是什么上海、南京、杭州等地区,我当时也不太懂,只跟着大人一起高兴,反正大人高兴了,小孩子就有好吃好玩的。
  另一件事是庆祝演出活动。我这个山沟里的孩子以前哪里见过什么演出,革命工学院里都是大专院校的知识分子,演出时有大台子,台子下面光乐器就有上百件。我不知道表演的是什么节目,就觉得好听,唱得好、拉得好。听旁边人说,有《兄妹开荒》《白毛女》《镰刀》等,我也不太懂,但那些节目好听、好看,使我震惊,对我后来爱好音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我也在革命工学院吃饭,跟着大人。10个人围一圈蹲在地上,中间放盆菜,每人两个窝头,每天两顿饭。到了6月份,组织上找我父亲谈话说:“现在有两个任务让你自己挑选,一个是到南方参加武工队,一边剿匪一边搞土改,另一个是解放大西北首先解放商县,商县的教育部门需要我们去接管。”父亲说:“我一直是搞教育工作的。”领导说:“那好吧,三天后随大部队出发,你还原路返回,解放商县后你就去接管商县中学。”
  三天后,我们一家就出发了。这一次有很多军队,还有专门给部队挑军需品的农民。随行的领导有王杰专员及其爱人薛林,我们又回到了商南赵川。当时的生活很艰苦,部队每天只吃一顿糊汤,像我们拖儿带女的,家属可吃两顿糊汤。部队从赵川向西,一直到了丹凤铁峪铺。有几个晚上我听到队长在发火吼叫,原来是雇佣的民工领到工钱后偷跑了,担子无人挑。
  部队继续大踏步向西,我们这些家属紧随其后。有一天我实在走不动了,有个解放军叔叔就让我骑上马,母亲让我把大衣也放到马上,我向后面伸长手接大衣时,正好马要上石阶,突然把我从马背上甩了下来,我一下失去知觉晕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醒了过来,发觉是一个解放军背着我,身上并无大伤。
  我们从铁峪铺沿长坪公路一直到丹凤龙驹寨,一路行军都没有遭遇敌人。7月11日,我们到达了商县城。部队立即向四个城门派出岗哨,让我们这些家属住到东背街天主堂里,又接着派人去伪县政府勘察现场情况,怕有地雷。这时国民党在城内的守军早已仓皇出逃。
  没过多长时间,军区和专署领导与我父母一块到西安开会,坐的是一辆大卡车。路况很差,车也陈旧,走了两天半才到秦岭顶上。这时,一声枪响,我旁边的一个人哭了起来:“哎呀,我的手!”我一看,他满手是血,左手被打了一个洞。车立刻停下,车上坐的军区领导、专员下来查问。原来路边有一个民兵要求停车检查,由于上坡路机器声音大,司机没听见也未停车,他便开了枪。军区司令员把当地负责人叫来,进行了严肃批评。
  从西安回来后,父亲立即到东门口的商县中学接手教育工作。后来听父亲说,当时开大小会议时,有的学生还是国民党的“三青团”,腰里别着手枪。
  我进入城关小学读书,和巩党娃(巩德芳烈士的女子)一个班,她当班长。当时我和她都是在军区机关吃饭,上学放学都一起走。母亲经常当我的面对班长说:“你把景汤管严点,不听话就给我说。”因她比我年龄大几岁,在班上又经常手拿一根小棍,谁不听话,她就故作声势要打,我和同学们都怕她。其实,我们怕她,是因为尊重她,她是一个孤儿,是烈士的后代。
  进入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商县的各行各业都步入正轨,重新回到人民的怀抱,千年的古城开始了她的新生。
  过去的商县,如今已成为一个繁华的小城市。每次出门,一街两行的月季花摇曳着明媚的笑脸,似乎在歌颂太平盛世,而我在老年大学里最爱弹着手风琴,唱那首《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