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雨莲湖
文章字数:1509
初秋,一场不期而来的连阴雨把州城罩在一片雾朦之中,南山云雾烟岚半浮着,白黑分明,恰似一幅水墨山水画。近处的莲湖公园,细雨轻斜,柳丝拂水,荷叶如盖,微风送香,相对于晴日,又是一番风情。
莲湖于我,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在城中读书时,莲湖只是一个被歪歪斜斜的杨、柳、榆呵护着的泥坑。既无莲,又无湖。北边是高低错落的民房,西边的壕沿外便是有名的“猪娃市”,是城乡人自由买卖的交易场。南边是叫古城墙的土梁子,上面长满了杂树、灌木,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墙下,是一条从西向东轻缓流淌的水渠,渠正南便是整块整块的小麦、玉米地。即使这样的莲湖,也是我们的乐园,课后我们便在泥坑内摸找河蚌,个个弄得像泥猴。
后来,莲湖成了公园。古城墙以北一湖碧水,碧波荡漾,湖中修有一亭。不少大人小孩在湖中划船娱乐,莲湖成了州城的一个景点。湖东,栽植了垂柳、棕树,种植了月季等花木,修了曲曲折折的步道,散步的、遛鸟的、恋爱的、健身的来来往往,莲湖整齐了一些,美丽了一些,人多了一些。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在区组织部工作。周末干部义务劳动,修建莲湖公园。一次劳动间隙休息时,老部长坐在草帽沿上,点燃一支金丝猴烟,边抽边给我们讲莲湖公园的历史。他说,莲湖公园明朝时就有,但不叫莲湖,叫黄家园,是州城一黄姓人的私家花园。花园西北角有一眼泉,曰“慈泉”,溢水成湖,从西街到莲湖的那条小巷就叫甜水巷。西南角也有一眼泉,四季不竭,一年不涸,聚集成一汪湖泊。到了清朝,黄家后人清淤除杂,筑湖建亭,种莲蓄鱼,栽柳植杨,种桃育杏,湖内鱼雁生栖,荷红叶碧,桃红柳绿,成一胜景。老部长侃侃而谈,我只依稀记得当年他吟诵的楹联:“目击湖山千里以外,人在水天一色之中。……一天霞影参天影,四时水光接山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聆听了老部长的吟诵,我对古时的莲湖神往不已。时至今日,莲湖已不是昔日空有虚名,也不是记忆里的破败杂乱,而是州城的一颗明珠。
东坡先生曾经感叹西湖“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莲湖与西湖无法比拟,但我以为,纵然不是大家闺秀,尚可称作小家碧玉,莲湖也不失其固有的秀姿。雨中,在湖北偌大的观景台上,一白一红两个大遮阳伞格外注目。白伞下,一女子身着黑色T恤,下摆打着结,乞丐牛仔裤下是一双黑色战靴,一件深灰色风衣披在身上。她面前的画板上,一座断桥,桥边一株枯柳,树枝就像老人干瘦的胳膊和手指,桥下死水微澜,几株残荷漂在水上。远处彤云密布,山色如黛,桥上一女,一袭白衣十分醒目。红伞边,几个游人看一个老翁作画。画面上,一个身穿红衫绿裤的女子摇着一小船,正从城门洞中穿过,戴着斗笠的头轻轻转向后方,半边脸上微微上翘的嘴唇,眯缝着的眼,可以想象出她笑得很甜,似乎在喊一块划船的伙伴,抑或是笑看她的情郎。小船、游弋的鸭鹅、重重叠叠的荷叶、粉红的荷花,互相映衬,浑然一体。让人不由得轻吟出“莲花复莲花,花叶何稠叠。叶翠本羞眉,花红强如颊抑”这样美妙的诗句来。画家是一白发老头,红格子短袖,米色的背带裤,白色的皮鞋,一身打扮犹如他的画一样,热情奔放。
古城墙上,杂树列陈,藤萝垂绕,将湖一分为二。沿着栈道步行,湖面不时闪过垛堞的倩影。站在烽火台上,南湖一收眼底,湖心岛绿树环绕,紫薇花艳,几只野鸭悠悠前行,身后泛起长长的“人”字波纹。在垛口,几位老大妈身着鲜艳的旗袍,仪态万方。一人一把大黄伞,望着绿叶覆水的莲湖,正在高歌:“遍地野鸭和菱藕,秋收满畈稻谷香,人人都说天堂美,怎比我洪湖鱼米乡……”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坐在船上行在绿波之中采菱的韩英和秋菊,还有叉鱼捉虾的刘闯、黑牯。
雨中的莲湖,让人陶醉,让人遐思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