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菜

　　冬天来了，腌菜可以脆生生地开吃了。
　　腌菜这事，技术含量不高，过程却是个美事。讲究的人家会选卷得饱满紧致的莲花白来做，不讲究的也可以选散叶子来做，色相上虽有些差异，好在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然后葱白切段、姜切丝、蒜剥瓣，随意取一些，再加一些青辣椒、红辣椒丝放在一起，一时桃红李白，煞是好看。
　　洗净控水的莲花白，个赛个地饱满着、鲜嫩着，滚刀切了，大小合适，形状不拘，与适量盐拌匀，将备用的葱段、姜丝、青红辣椒放上去，看起来就像个活泼的小女孩在雪地里淘气一样，小手冻得通红，脸上却是顽皮的笑。
　　拌匀装坛，用洗净的鹅卵石压紧，盖上盖子，安静地放在一边，不用管它。隔几日，有水溢出，用勺子舀走即可。十天半月后，又会缺水，适量添加清水就行了，不必费劲。变化自然发生，就像一个小女孩子，长着长着，就忽然美丽开来，是大自然的神奇，非人力所能左右。
　　开坛，夹一筷子莲花白，对着光亮，发现有些透亮，看上去依然坚挺，就是上好的腌菜。随意扒拉一盘子，菜的白、辣椒的青红、葱段的淡黄，再加上白盘子，颜色合在一起就像一首唐诗，正好甘蔗酒也温热，两件美好的事物聚在一起，事情居然就成了，说不出来的美。
　　莲花白吃起来嚓嚓作响，口感上有些甘甜，如果用没有卷好的散叶子制作，颜色上差一些，却多了一些嚼头，另有一番风味。在老家，前者叫白腌菜、后者叫黑腌菜，按照颜色起的名字，不用费多少心思的。腌菜吃起来爽口，老家的红白喜事，它就成了一盘必不可少的待客菜。谁家有上年纪的老人，就得提前预备一些腌菜（晒干就是盐菜），以防老人离世时好待客。当然黑白不拘，最好都有。
　　最近有位长者过世，回家相送。人死大家葬，吃饭是个大事，有专人负责，叫内管。内管跑来问女掌柜：“上席需要的腌菜在哪？”女掌柜正在哭灵，拉着唱腔地哭灵，婉转而悠长，调子一时没有变化过来，就带着哭腔，悠然地唱：“白腌菜啊——，在——，楼啊，梯——房下啊面啊，黑啊——腌——菜，在——灶啊房——案板——下——面——啊！”哭声抑扬顿挫，很有穿透力，伴着外面的喇叭声，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感。
　　有碗腌菜，人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