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这天，和往日一样，工作像孩子一样仍然缠着我，揪着我，让我放手不得。妻子打来电话，说冬至日要吃饺子的，还要给逝去的祖先烧纸钱。儿子在学校，这该死的疫情惹得封了校，我是家里的男人，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回去哩。
　　我赶紧忙活工作的事情，等闲下来时外面已是漆黑一片，交代了工作后，驱车回家。自妈妈去世后，我已有十五年时间没有尝到妈妈做的饭菜的味道了。坐在车里，先给妻子发了个微信，想念妈妈包的饺子的味道了！
　　星空没有迷上山野，有坎坷不平的路基，有灯有正在冒着的炊烟，还有归人。我工作的地方有点偏僻，道路弯弯，居住分散，冬天是万物休眠的季节，这里虽然正在加紧美丽乡村建设，拓宽了路基，但没有成型的路面坑洼不平，稍有车过，便是烟土飞扬，仿佛坠入尘海，辨不清方向，只能是慢慢地跟着，心也悬着。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妈妈在时，冬至一定会让妈妈唤回去，现在正在吃着萝卜大肉包的饺子哩。
　　车子在颠簸的路上慢慢地走着，我思绪不断。
　　我是70后，生在一个很不富裕的农民家庭。家里生活清苦，好在母亲是一个善良、开朗，会过日子的女人，遇到困难，在她的摆弄下，一切不算太难。
　　吃大锅饭时的事，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依稀想起的是糊汤酸菜。好在妈妈手巧，常常给我们做些玉米团子和角角吃。她弄些玉米面夹杂些黑面，先用滚烫的开水烫烫然后窝在一起，等十几分钟后用手揉揉，要么加些用盐调好的酸菜揉匀然后形成玉米团子，等糊汤熟透滚圆后下锅煮着吃；要么用手把窝成的面捏成薄面片，把用盐调好的酸菜像包饺子一样包在里面，捏成老婆婆脚一样的东西，等糊汤熟透后下锅煮着，煮熟后，盛在碗里，每每用筷子打开，只见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胜人参、赛燕窝，咬在嘴里，美在心里。
　　其实，妈妈会做的远不止这些。每到年前，家家户户都要做豆腐。前一天晚上泡好黄豆，第二天用石磨子推成带沫的汤汁，将汤汁倒进一个用纱布做成的斗笠里不断地摇，待浆汁流尽后，纱布里的豆渣妈妈给我们做成可口的豆渣馍，浆汁就倒入烧开的水中继续烧，妈妈端来几盆酸菜浆水慢慢掺入，只见豆腐花成块成块慢慢聚在一起变成了豆腐脑。妈妈用勺子舀出来一小盆子，放到案板上，调好让我们吃，我们姐弟四个围着盆子你一勺我一勺争着吃。妈妈笑着看着我们，叮咛着：“别抢，小心烫了！”
　　不知何处雨，已觉此间凉。车子到了楼下，我从妈妈的记忆里慢慢走了出来。下车后，眼睛湿湿的，我赶紧拭干了眼泪急急地向家走去。
　　妻子等急了，刚一进门，就端起木盘下起饺子来。几分钟后，热乎乎的饺子端了上来，她为了逗我开心，就对着我说：“老公，妈妈的味道，应该不错的，快吃吧！”我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虽然没有妈妈做得好吃，但确实有妈妈的味道。
　　吃过饭后，我拿好妻子事先准备好的纸钱和粉笔赶紧下楼。刚走出小区大门，保洁人员正在收拾纸灰，地面上只剩下粉笔画成一个一个的圈。
　　妻子让我画了几个圈，我们跪着烧过纸钱，只见纸灰片在空中满天地飞着，虽然没有看着祖先们来领，但我想，纸钱已上了天，准是领着了。送过纸钱，心情稍微平缓，良心也得到了一点点慰藉，但始终没有缓和我对他们的愧疚和思念。
　　回到了家，刚想睡下，妻子却让我等等。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中近期疫情形势严峻，我对新冠病毒痛恨之极，也对咱们百姓的生命有着莫名的担忧。摩拳擦掌，说：“要是疫情需要，祖国需要，我要上战场。”
　　刚到激动处，妻子走了过来，看看电视，明白过来。严肃地对我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祖国的战场不只是在疫情前线，你是一名教师，教好书、管好师生也一样重要。”她的话让我有点震惊，言语中有妈妈的味道，多少年了，在我陷入焦虑时耳边、梦里总有妈妈类似的提醒。
　　21点多，外面的灯还亮着，妻子做好了饺子说是孩子该下晚自习了，让我给孩子送去，我说：“夜深了，还是别送了！”她没吭声，提着饭盒就往出走，我只好随她而去。
　 我开着车拉着她，一路上没有说话，到学校门口，她去送饭。
　 第二天，孩子在希沃云班管理群中留言，留言中只有五个大字：妈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