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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2月10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偷得浮生半日闲
党卫利
文章字数:1661
  辛丑年冬月,北上古都长安看望小女,小住数日,旧友相约探访陈忠实先生故居。后疫情时代加上人到中年,各种焦虑,半点不由人。奔波忙碌之余,偶尔把自己放逐于山水间,让心灵从浮躁归于安宁,何乐而不为。陈老是我崇敬的作家,拜谒《白鹿原》的原创地,我求之不得,欣然应邀。
  一日午后,古城长安难得的一个晴朗天气。朋友与我一路向东,过浐河,沿滋水,车子缓缓行驶在灞水河边。
  冬日的郊外,山河远阔。滋水潺潺向西流,远远望去,如绸似带;河面上,不时有白鹭、鸿雁等水鸟倏忽掠过,时而高亢,时而低沉。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身上,虽不热烈,却也安暖。
  路上,朋友就给我说起,听村里人讲,陈老故居平时不一定有人。自陈老走后,房子交由其弟帮忙照料,偶有文友或者慕名参观的,要提前告知。我们自然不便叨扰,希望今天能有幸近前观瞻。
  探访心切,总感觉走了很长的路,一个劲地问朋友是不是找不到了。终于,车子在马路边一处开阔地停了下来,下车凝望,一块写有“陈忠实故居”的牌子迎面而立。陈忠实老先生也就是在这里完成了他的“枕头书”《白鹿原》。
  眼前,一个占地四五分的农家小院,红砖青瓦,灰墙朱门,安静中略显几分破败,只是依然闭门挂锁。
  门口两侧,站立着两只神兽石雕,勇士般守护着此地的安宁和祥和。左右各栽种着一小片竹林,虽是隆冬时节,竹子依然茂密挺拔,郁郁葱葱。林下几只麻雀正在土里啄食,闻得脚步声,惊恐地四下飞起,忽而又落在院墙上,瞪大眼睛注视着我们,或许是感觉到我们并无恶意,这才又飞回竹林,放心地觅食去了。
  门前一株法国梧桐,树身一人合抱不拢,硕大的树冠约有一丈多高,枝干繁茂,宛如一把巨伞,遮挡了整个小院。枝头大部分树叶已经纷落,只留些许黄叶,倔强地伫立寒冬。
  小院门前不远处,有一小广场,健身器材一应俱全。一位老者手里牵着一五六岁的小姑娘,神定气闲,不紧不慢,看样子像爷孙俩。小女孩一边拽着爷爷的手,一边低头左脚踢右脚,样子甚是调皮。远远地就听到她稚嫩的声音:“杨柳列岸风香透,鹿原峙左,骊山居右,夹得一线瘦……”天哪,她这是在背诗!正想逗她,随便讨教一下是什么诗,她倒是害羞地跑一边去了。
  转过身,看到广场的西面,立有一幅巨画,是依照《白鹿原》里白家门楼陈设而画,形象传神,上面的四个大字“耕读传家”在冬日的暖阳下熠熠生辉。画的南侧,一块约两米长、一米宽的黑木板上,白色广告漆毛笔字书写着陈忠实先生的一首词作。
  我暗笑自己的无知和愚钝,居然读不懂其中深意。
  西蒋村全村不足百户人家,东西走向,中间一条路,曰“忠实路”,想必是为纪念陈老而命此名。两旁民宅,都是地道的关中建筑,古朴恢宏。虽无阡陌交通,时闻鸡犬之声,老人慈祥,孩童可爱,所到之处,笑语相迎。
  此情此景,我忽然有一种置身世外桃源的感觉,思绪也被引入《白鹿原》中,仿佛看到白家祠堂;族长白嘉轩正带领族人,在他们深深热爱的土地上挥洒汗水;我还看到白孝文、鹿兆鹏、白灵等一个个孩童,正在白鹿书院跟随朱先生学习“仁、义、礼、德、孝”……
  耕读传家,多么好的修身理念。耕,指农耕,耕种土地;读,自然是读书,读圣贤书。农耕,是国计民生之命脉;读圣贤书,是理家治国之根本。农耕是生存的基础,读书则能明智,是民族文明和进步的标志。两者结合在一起,才能使一个家庭长久的兴旺发达,如此才是治家之道。正如小说《白鹿原》里,白嘉轩作为白氏家族的族长,他以身作则,一边教导族人精耕细作,勤俭节约,对土地怀着深深的热爱和敬畏;一边又把儿女送到白鹿书院。而朱先生,白鹿原最有文化的人,一生执教于白鹿书院,但却从未脱离农业劳动,他们不就是“耕读并重”思想的忠诚践行者吗?小说里,忠义仁爱的朱先生,当看到白嘉轩不种粮食种罂粟时,亲自用块黑布将当年自己亲手题写,并悬挂于白家门楼“耕读传家”的牌匾蒙上。这些都是“耕读传家”于《白鹿原》这部文学作品的灵魂与精髓。它的影响不只在这部小说里,更是农耕文明的体现。
  落日西沉,暮色渐浓,到启程回家的时候了。身后白鹿原渐行渐远,西蒋村亦消失在苍茫的余晖之中。
  斯人已逝,精神永存,陈老留给后世的影响,并不仅仅只是一部传世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