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点，在一阵阵幽幽的果香里醒来。就着窗外的水声，找到了清香的来源，原来是母亲在书架上放了三个木瓜。
　　拿起木瓜嗅了又嗅，甜香中有一丝丝明亮的酸，闻起来舒服极了。不禁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舍得把木瓜放在书架上。母亲是喜欢木瓜的，记忆里每年木瓜成熟的季节，家里总会有木瓜的身影。窗子上、桌子上，甚至衣柜里。于是，除了屋里有木瓜的芳香，甚至衣服都带着瓜果的甜味。母亲除了放木瓜，也会放香橼。记得刚出嫁那几年，母亲会带几个木瓜和香橼放在我的卧室和书房里，房子也就香甜起来。香甜的屋子有着烟火气，有着爱。
　　思绪漫无边际地游荡，在一篇公众号的文章里终止。文章提到秋梨膏可以润燥解秋愁，做起来也不难。只需要梨丝罗汉果等小东西一起熬煮，无须一滴水，投入足够的耐心，一罐浓缩的甜稠软腻就完成了。舀出一小勺兑温水，和着柔软的香气入喉，神清气爽。
　　我心动了，想去做做秋梨膏。这次回家，听到父亲时不时咳嗽。他的肺不好，到了秋冬，就容易犯，这两年越发明显了。时常夜里隔着客厅都能听到他的咳嗽声。以前他爱抽烟，因为这咳嗽，他把打我记事起就有的烟瘾戒了。戒了烟，虽说好了些，可是干燥的西北风一吹起，冷空气一来临，他的咳嗽也就接踵而至了。
　　在这样的一个午后，我突然萌生了为父亲做一罐秋梨膏的念头。父亲不爱说话，常常是沉默的，他身体的不舒适，也只是独自默默忍受着。这些年，我确实不曾为他做些什么。
　　母亲说，家里有罗汉果，年初小妹看家里人咳嗽，买来让泡水喝的，他们不习惯这味道，还剩了不少。红枣也有，生姜是现成的，可是没有梨子。这有什么为难的呢？吃过午饭，带着沐哥哥，我们一起前往镇上的超市。母亲和沐哥哥走在前头，手拉着手，沐哥哥一路蹦蹦跳跳。看着夕阳下祖孙俩的背影，心里有一种暖在缓缓流淌。
　　晚七点超市归来，沐哥哥和外婆在楼下玩，我带着购买的东西回到了家。泡了一壶茶，手机蓝牙连接了小音响，再一次听着《空谷幽兰》，开始了秋梨膏的制作。
　　刮了梨皮，擦成细丝，加入枣丝、罗汉果、冰糖，不加一滴水，大火烧开，慢慢地煮。
　　满屋都是梨的香甜，间或飘过一点点姜的辛辣，这点辣在甜中转瞬即逝，随之是更浓烈的甜。在这样的甜香里守着，内心平静极了。
　　《空谷幽兰》播放完了，砂锅里的梨甜味也愈发浓郁了。筷子一夹，梨丝就断了，已经足够绵软了。于是，放在母亲准备好的纱布上过滤。过滤好的汁水，换了锅继续煮。
　　这一次熬汁的时间足够漫长。按照教程，是至少得两小时。大火烧开，中小火熬煮两小时，之后不停地搅拌，待到扬起来倒出时成丝的感觉，糖浆才算熬成了。
　　双手解放出来了，时间是不着急的，就着香甜，耐心地等。在这样甜香的时间里，总得做点什么吧？于是，在距离炉灶一两米的餐桌旁看起了《人民文学》。恰巧里面有一篇《母亲的厨房》，文字里说树的气息，山林的气息，荒野的气息，弥漫着整个屋子。柴堆里，堆满了清贫和艰辛，也诉说着无奈和感伤。
　　这样的柴火灶，我小时候也是常见的。母亲也曾带着我和妹妹上山捡柴火，干的、湿的、硬的、软的，都往家里捡，力气不足的时候，我们背着挎篮，而母亲却扛着比她身躯大几倍的柴火。这样的体验在当时真觉得辛苦啊，现在回忆起来，久远得不像自己的过去。
　　熬制好秋梨膏，装好了瓶。沐哥哥吵着要跟外婆一起睡，我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外面的水声、虫鸣声，声声入耳。夜里关了门窗，木瓜的香甜味愈发浓厚，我感觉自己整个被香甜包裹了。
　　这个夜晚，因为一个念头，生出了无尽的香甜。这甜味，让我觉得有爱，有光，有暖。
　　长路漫漫，有他们，就有一切，就能长出无尽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