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一过，村里的小伙子都出门打工了。
　　王小毛没去，他还沉迷在打麻将赢钱的美梦里。
　　那个春节，王小毛的牌运出奇的好，打麻将每场都能赢个七八十块的。这让王小毛的老婆心花怒放。她就每天做好吃好喝的伺候王小毛，把王小毛伺候得红光满面。谁都知道王小毛的老婆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吝啬鬼。平时因为花钱，王小毛的脸上没少挨老婆的耳巴子。这今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王小毛整天出去打牌，老婆还很支持，不过那小子也很争气，好像老天爷在专门照看他似的，几乎场场都赢。
　　村里的大宝买了两个麻将桌子，每天打麻将的人满为患。王小毛一圈一圈打着麻将，抽着烟，一副很受活的样子。他心想这样来钱比在外面累死累活地打工强多了，如果天天有进账的话，这一个月下来，收入也是相当可观！所以王小毛就天天坐在麻将桌上，喝着上好的铁观音，逍遥地打着牌。
　　可是牌场上没有永远的赢家。雨水过后，连续三个晚上，随着牌友赌注的加大，王小毛的牌运急剧下滑。他输得一塌糊涂，还欠下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赌债，这赌债是不能让老婆知道的。每晚回家，输了钱的王小毛就从大宝那里借一百块钱，交给老婆，声称是自己赢的。借到五百块钱的时候，大宝不干了，大宝说，你这样借下去不是办法！大宝还要他立了个字据，一个月内不还的话就要给他老婆实话实说。这下王小毛急了，要是不想办法把窟窿填上，“母老虎”要是发起威来，他可真的就死定了！
　　王小毛的眼里有了焦灼。每次上场，他恨不得把那些麻友的钱都装进自己的口袋，可越急越输得凶。王小毛几乎借遍了所有赌友的钱，这个五十，那个一百地借，赌友们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有几个赌友一见他借钱就直接说，去去去，一边去。有一天晚上，王小毛一分钱也没借到，他没敢回家，就在外面给老婆打电话说明天起不打牌了，出门打工呀！没想到老婆爽快地答应了，最后老婆撂了句狠话，每月寄回三千，不寄的话下年想回家过年，门都没有。
　　王小毛出门打工了，在省城的一处工地上当建筑工，每天背水泥袋子，从一楼背到十二楼，干得汗流浃背，累地要死要活，好在有一帮舍得出力的兄弟，他们都说，靠苦力赚钱值得，打牌来钱，那不是人人都能赚到的，你以后再别做那个赌钱梦了，王小毛讪讪地附和着。
　　王小毛舍得出力，也深得老板赏识，工地老板就给他加薪，每月四千五，王小毛按时每月把三千元打到老婆的一折通上，剩下的除过自己生活费外，就五十一百地寄给那些往日的债主。不觉得一年就到头了，王小毛几乎把所有的赌债还完了，想清清爽爽地回家，可是那晚却出了意外。
　　临近年关的那个晚上，王小毛从工地上下班，准备回工棚休息，突然，一阵“抓贼啊抓贼”的喊声传来，王小毛看见一个人慌慌张张地在前面跑着，后面跟着几个人，那个人朝王小毛这边的小路跑来，一个手里拿着包，另一个手挥舞着一把水果刀，无疑这是一个抢劫犯，这个贼看到穿着一身脏衣服的王小毛，便挥舞着刀子说，要想活命就滚一边去。王小毛有些怕，便愣在那里了，可就在贼要从王小毛身边跑过去的时候，他突然一个转身，一下子把贼扑倒了，他死死抱住贼的腰，哪知道那个贼力气也很大，很快翻身把王小毛压在身下，王小毛只觉得身体某个部位麻酥酥的，就失去了知觉。
　　王小毛抓贼负伤进了医院，王小毛成了英雄。市长和失主都来看望他，说他是个见义勇为的好小伙，虽然被贼在身上刺了十二刀，但他没有松手，失主被抢的二十万元保住了，失主要拿两万元酬谢王小毛，市长说要给王小毛见义勇为道德模范称号，让王小毛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就去市文明办领荣誉证书。
　　王小毛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喜讯告诉了老婆，他老婆高兴得在电话那头也笑出了声。老婆说，要那个证书没用！赶紧把那两万元钱拿回来吧！王小毛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对着电话狠狠骂道：“拿你娘个头，还在医院躺着呢！”话还没说完，王小毛“叮”地一下就把手机挂了。
　　第二年夏收的时候，王小毛回来了，村子里的田野上一片金黄。他刚进家门，老婆就吵着要那两万块钱，王小毛说那钱他一分没要，那是那个人给他父亲看病的救命钱，再说他已经是市里的道德模范了，那钱能要吗！老婆不让王小毛进门，还伸手要打他的耳巴子，王小毛抓住老婆的手轻轻一捏，老婆一个趔趄就靠在门墩上了。
　　王小毛腰杆挺得很直，他很淡定地从屋檐下取出那把有点生锈的麦镰开始磨起来，不一会那把镰刀就被他磨得像一弯月牙，明晃晃的，王小毛用那把镰在脸上划拉了几下，他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一下子就光亮了许多。王小毛对老婆说，我要去割麦了。王小毛用镰刀把脸刮得铁青，那镰刀一闪一闪的，让他老婆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王小毛在麦地里热火朝天地割麦，他抬起头擦汗的时候，家里的烟囱里冒出了袅袅炊烟，还夹杂着浓浓的葱花饼香味，这让好多在地里干活的男人都忍不住停下来，吸溜鼻子，脖子伸得像老鹳似的。王小毛忍不住偷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