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的杨恩新

首次全国民兵代表大会（资料图片）
　　辛恒卫
　　不久前，听说88岁的杨恩新老人去世了，我心里一震。杨老是镇安武装战线的一面旗帜，他的许多经历和故事我一直记忆犹新。
　　2006年3月，我被抽调到镇安县人武部参与《镇安县军事志》编撰工作，因为要收集全县新中国成立以来民兵预备工作中涌现出的先进人物和重大事件，专程赶赴茅坪回族镇走访了1960年4月光荣出席首次全国民兵代表大会的回族老人杨恩新，老人高兴地向我讲述了他出席大会的情况和到毛主席家里吃饭的故事。
　　杨恩新是镇安县茅坪回族镇元坪村人。1950年，刚满16岁的杨恩新就参加了当地的民兵组织。当时中华人民共和国刚刚成立，阶级斗争形势十分严峻，隐藏的特务分子、地主恶霸伺机报复，破坏革命，发动反革命势力进行叛乱。茅坪地处鄂陕两省的镇安、郧西、旬阳三县接合部，地方偏僻，山大沟深，许多反革命分子来到这里藏身，对当地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带来了威胁。
　　当时的民兵组织，主要职责是维护地方治安、镇压反革命、开展对地主恶霸的斗争。大队民兵连农忙搞生产，农闲开展军事训练，白天站岗放哨，夜间巡逻，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杨恩新由于工作能力强，先后担任民兵班长、排长、连长，曾经10多次舍生忘死抓土匪、擒逃犯，保护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8次受到商洛军分区的表彰奖励，陕西省军区还把他抓逃犯的故事拍成纪录片在全省播放，号召全省人民学习他的英勇事迹。
　　1960年4月，杨恩新被陕西省军区推荐出席首次全国民兵代表大会。4月28日下午3时，隆重的授枪仪式在人民大会堂举行，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出席了会议。国防部部长罗荣桓主持会议，并宣布经国务院批准，给基层有突出贡献的优秀民兵授枪，以示鼓励。接着，毛主席等中央领导来到台前，笑容满面地为他们授枪。当天共有1700多名基层民兵被授予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一支，杨恩新还领到了100发子弹、两枚奖章、一支金星牌钢笔、一套纪念册、一套衣服和30元钱。
　　授枪仪式结束后，工作人员又将杨恩新从北京的西郊宾馆请出来，专门安排住进了北京西苑宾馆，和来自新疆的一位名叫库洛的维吾尔族民兵代表同住一个房间，说是给他们有新的工作任务。
　　那位叫库洛的民兵代表和杨恩新都是少数民族，两人一见面都很激动，话特别多。他们在一起谈工作，谈思想，谈家庭，谈解放后的幸福生活，谈国家和个人的光明前途。这天晚上，他们谈得最多的还是这次来北京参加民兵双先代表会的感受。库洛说：“像我这样一个在旧社会逃荒要饭，差点被老地主的狗咬死了的穷孩子，过去连做梦也没想到会来北京参加这么隆重、这样气派的大会，还住着这么漂亮的楼房，睡在这么高级、舒服的床铺上，我只是为党和人民做了点自己应该做的事，党和人民给了我这么多、这么大的荣誉，想起来实在是惭愧！”
　　杨恩新接过话茬说：“得了幸福想恩人，我就常常在梦里见到毛主席，醒来后擦擦激动的泪水。如果真的有一天，我能够幸运地见到了毛主席，那该有多高兴啊！”说到这里，杨恩新猛然激动地说：“哎呀，我们不是已经见到毛主席了吗？要是有机会能和他老人家在一起坐坐，拉拉家常，该有多好呀！”
　　杨恩新他们想着恩人，恩人也想着那些为社会主义建设作出贡献的有功之人。第二天早晨，杨恩新他们就接到喜讯，原来给他们安排的“新的工作任务”，是毛主席要在中南海接见全体民兵双先代表，还要邀请10位民兵代表到家里吃饭。
　　听到这个喜讯，杨恩新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想，毛主席为了中国革命事业，为了全国人民的解放，上井冈山，进行二万五千里长征，住陕北窑洞，钻了20多年的山沟，还牺牲了那么多的亲人，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革命胜利了，进了北京城，毛主席一定住的是高楼大厦，屋里的摆设一定十分豪华，吃的是山珍海味，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一回，自己一定要到毛主席的住处好好看看，开个眼界。
　　下午5时许，杨恩新怀着激动的心情坐上专车，目不转睛地朝外看着，想把一路的景致看仔细、记牢固，但车窗被窗帘遮挡着，不让拉开，他只能透过车窗边缘的缝隙，影影绰绰地看到一闪而过的宽阔平坦的街道以及街道旁边高耸的新楼房。杨恩新在心里感叹，北京的发展真快呀，建国才10多年，就盖了这么多楼房，真是旧貌换新颜！
　　进了中南海，车速放慢了，杨恩新才比较清楚地看到美丽的湖光云影、翠竹幽径和古色古香的飞檐红柱、弓桥画亭……
　　汽车停下来，杨恩新他们下了车，在怀仁堂受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还在外边的草坪上照了相。接见之后，杨恩新等10位民兵代表又应邀到毛主席家里吃饭。
　　毛主席的住处像一个普通的北京四合院，只是稍大一点，略微宽绰一些，但还是旧式的瓦房，这和杨恩新猜想的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看看这样的院落，杨恩新禁不住惋惜地想：毛主席是我们的伟大领袖，每天要处理很多国内外大事，咋能让他老人家住着这种普通的房子呢？
　　工作人员领着杨恩新他们进到屋里，坐下来喝茶。杨恩新四处打量，只见屋子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一排沙发，也都是普普通通的，和一般的办公室相比没有啥特殊的地方。要说不一样，那就是靠墙放的许多柜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图书，就连床上靠墙的一边也尽是图书，图书有新近出版的，也有古版线装的。杨恩新不禁想到，怪不得毛主席的知识那样渊博，贯通古今中外，原来他老人家读了那么多书啊！杨恩新正在沉思，忽然听到工作人员说：“毛主席来了，大家欢迎！”杨恩新和大家一齐站起来，一个劲地鼓掌，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心脏咚咚咚地激烈跳动，好像要从胸膛跳出来，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门外张望，只见毛主席红光满面，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进来，时而向大家鼓掌，时而招手致意。跟在毛主席身后的，有周恩来、朱德等党和国家领导人。
　　毛主席走过来，和大家一一握手，让杨恩新没有想到的，是毛主席竟然还能一一叫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来。毛主席分别拉着各位代表的手问寒问暖，并给每位代表敬了一支烟。看着毛主席这样平易近人，在与毛主席握手时，杨恩新激动得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
　　吃饭是在另一间更宽绰的屋子里，里面摆好了桌子，桌子上预先摆好了三道菜，一道是炒红萝卜丝，一道是炒菠菜，另一道是虎皮豆腐。杨恩新他们入座后，服务员又上了道菜，是洋葱炒牛肉丝，这就是这顿饭最好的菜了。主食是烧饼，汤是小米稀饭。杨恩新想，“四菜一汤”，这是毛主席请客的标准。毛主席请客都这样简朴，他老人家平时生活的节俭程度就可想而知了。杨恩新就着红萝卜丝、菠菜丝嚼着烧饼，喝着小米稀饭，至于那道葱炒牛肉丝，他们每个人只抄了一个筷头，尝了尝，就再没动它了。俗话说，勤是摇钱树，俭是聚宝盆。他暗下决心，回去后要更加勤俭节约，好好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吃过晚饭后，毛主席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又一一和大家握手道别。杨恩新深情地看着敬爱的毛主席，一步也不想往出迈，就想着能跟毛主席多待一会儿。直到后来坐在汽车里，他还久久地沉浸在无比激动的心情之中，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杨恩新满怀深情地说：“在毛主席家里吃‘四菜一汤’，平平淡淡一顿饭使我终生难忘，回到家乡后，我时时用毛主席的简朴作风教育大家要勤俭节约，不要铺张浪费。”说到这里，他略一停顿，话一转又说：“毛主席请客的‘四菜一汤’传到民间后，许多地方的党政机关都学毛主席的做法，平常招待客人都是‘四菜一汤’就烧饼和馒头，但是，这些年生活富裕后，有人把‘四菜一汤’无限膨胀，一道菜往往价值几十元、几百元、几千元，更有甚者，请客时一桌饭菜花费上万元。虽然我们国家现在富裕了，但在一些欠发达地区老百姓的日子仍很艰难，我们每个人只有从自身做起，坚决反对奢靡之风，坚决反对铺张浪费，厉行勤俭节约，永葆党的优良传统，才能赢得民心，才能更好更快地建成小康社会。”
　　从全国民兵代表大会上载誉归来后，杨恩新于同年10月参加工作，同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他先后在镇安县原双庙、蒿坪、熨斗等公社担任武装干部、革委会副主任，1984年后一直在茅坪回族镇担任民政干部。他数十年如一日，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积极组织、发动回汉族群众兴牧造林、治坡造田、筑路引水，先后40多次被
　　市、县有关部门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先进工作者”。1996年退休后，杨老继续发挥余热，积极调解民事纠纷、促进民族团结，带领群众发展养殖业脱贫致富，建设美丽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