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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10月13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布 娃 娃
秦建荣
文章字数:1289
  女孩大都喜欢布娃娃,可像妙妙喜欢到不离不弃的程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不但晚上睡觉抱着布娃娃,在家里写作业也要放在面前,每写一会儿,都要停下来把它摸一摸,把脸贴在它的脸上。
  其实那不过是一般的布娃娃——一个穿着花毛衣的棕色小熊。我承认,这个小熊的确做得惟妙惟肖,特别是那神态——嘴角微微地翘着,眼睛微微地眯着,既憨态可掬又幸福甜蜜的样子。做工也没的说,用棕色和彩色的丝线缝合,针脚细密匀称,恐怕只有老裁缝方能做得出来。可是,再好也不过是布娃娃,值得这样溺爱和亲热吗?
  为了让妙妙专心致志地读书,不为布娃娃分心,我把这个布娃娃藏了起来,因为她现在已经是六年级学生了,不到一年就要小学毕业了,这可是人生很重要的时刻。如果能顺利地考上重点中学,将来才可能考上重点大学,考上重点大学,才可能有一个好的归宿。用时髦的话说,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呀。
  没想到那天她放学回来,一看布娃娃不见了,立即像丢了魂似的到处找,翻箱倒柜地找。没找到,就坐在床上抹眼泪,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她曾再三地问我和她父亲,我们只好说没有见,再找找。心想过了这一阵子她也许就好点了,不去想那个布娃娃了,毕竟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可事与愿违,妙妙竟然有些失魂落魄。在家里写作业,她常常望着墙壁发呆,作业没有以前整齐,老出错。班主任老师也反映,她这段时间在课堂上不专心,作业连连出错。以前她的成绩在班上是名列前茅的,这次测验她的成绩直线下降,竟然成了中等偏下。这样下去可不得了!我想可能是布娃娃所致,于是,我又以她表妹拿去为由头,把布娃娃还给了她。在重新得到布娃娃的那一刻,她就像与亲人久别重逢似的,把布娃娃紧紧地抱在怀里,眼里蓄满了泪花。
  好在妙妙到底考上重点中学了。我们县的重点中学是封闭管理,孩子吃住都在学校,只有星期天才能回来。上学的那天,妙妙把布娃娃也拿走了,装在皮箱里,占了一大半的空间。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难道在宿舍里睡觉看书还要把布娃娃放在身边?那小小的地方怎么放得下?宿舍里住了好几个同学,会不会把布娃娃损坏或拿走?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放寒假的时候,妙妙把布娃娃拿回来了,完美无缺。
  一年以后,我看到布娃娃的背上有一处脏了,可能是溅了汤汁,我就找来一个细棉毛巾,蘸了洗洁精认真地擦洗。正在这个时候妙妙回来了,她一把从我手里夺过布娃娃,神情严肃,目光里透着埋怨。可当她仔细地看了看,发现我替她擦掉了布娃娃背上的污渍,立马又微微地笑着,眼睛里充满了信任和感激。
  又过了一年多,布娃娃明显陈旧了,不那么鲜亮了,我就把它放在笼屉里,又放了些硫黄和香料熏蒸。妙妙发现经过我处理的布娃娃十分洁净鲜活,与新的一样,还满身透着香气。她便高兴得眉开眼笑,用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了我一会儿,就张开两臂走过来抱了我,嘴唇翕动着,像是要叫我妈妈,却到底没有叫出口。
  后来妙妙顺利地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上学走的时候她没有带布娃娃,而是把布娃娃交给我来保管。
  当天晚上,我向丈夫说了妙妙让我保管布娃娃的事,丈夫夸我:“你做得好,现在妙妙已经完全信任和认可你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布娃娃能让她改变这一切?
  因为这个布娃娃是妙妙她生母留下的唯一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