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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04月06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梦见一扇木门
杨贤博
文章字数:1967
  高见的母亲火急火燎找到我。我刚带师生做完早操,累得一头汗,正准备洗漱一下,门被敲得咚咚咚响,开门见是高见的母亲,先是一惊,急忙招呼坐下。
  我清楚高见最近闹离婚,高见感觉愧对七十多岁的老娘,从单位请了长假,去了西安谋生,却托付我隔三岔五去看她。邵琴依然在小镇上经营着理发店,她们协议离婚时都找到我,各自诉说着委屈。
  邵琴说,高见背叛了她。女儿都四岁了,他个穷光蛋,一月就那么点工资,不是我理发挣钱养家早就讨饭去了,竟然背过我和灵芝在一起,真不要脸。
  高见说,你能相信她的话吗?女人家有的说上没的捏上。咱多年同学了我啥人品你难道不知道?人家灵芝离了婚,同事之间相互帮忙相互关心也是正常的事。那天下午下雨我没有回家,人家包的饺子留我吃了,非要说我和人家有一腿,压根没有她想的那事。
  其实高见和灵芝的事,更多的是邵琴说给我的,她每次说给我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对高见咬牙切齿,把灵芝视为狐狸精。
  两个人的矛盾越闹越大,邵琴晚上去高见单位闹了一场,一时间弄得沸沸扬扬。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高见和灵芝有没有暧昧,一时间街东到街西传得飞快。
  灵芝也不是省油的灯,豁出去了,女人最怕豁出去,也不顾及脸面,冲着邵琴吼出了“我就是爱高见,你这离婚我立马和高见结婚”的话。气得邵琴把高见房里的电脑砸了,回到店里把吹风机摔了,把理发店墙上两米多长的镜子砸成个碎片,哭闹着这婚非离不可!
  双方开始是激烈的战斗,后来是冷战,谁见了谁都是敌人,谁见了谁都恨之入骨。
  几天后,两个人都找到我,让我当离婚见证人。我左劝右劝,却没人能听进去,离婚的意志都很坚决,都容不了对方。我在他俩“非离不可”的情况下,给高见担了八千元的离婚赔偿款给邵琴,这场婚姻算终结。
  人家离婚,我成了担保人,让我有些哭笑不得和无奈。谁让我们都是同学,是他俩在这个镇子上唯一信赖的人。高见家里穷,没有钱,这些钱对于高见不是个小数目。
  他们没去办理离婚手续,纵使高见真的有婚外情,也没想着走到离婚这地步,而邵琴更是委屈,没想到高见会背着她搞婚外情,更没想到结婚五年竟然走到尽头。
  高见在单位没法待下去,邵琴闹着要和他离婚,灵芝闹着要和他结婚。按离婚协议,十天之内高见把钱一分不少给邵琴。那晚上我给高见出了个主意: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去西安躲躲,把手机号换掉,你走了看她俩和谁闹,眼不见心不烦,过一段时间再说。
  我承认我给高见出的是馊主意,但也只能这样。邵琴多次跑来问我要钱,还要高见的电话。我说过一段时间吧,这么多钱,别说高见,就连我也拿不出来,再说了高见去了哪儿也没给我说,电话关机我也没办法联系。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必把人逼到绝路,不看僧面看佛面,女儿都那么大了。
  邵琴在我这里得不到高见的任何信息,也软了心,担心高见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背个罪名,说话明显感觉柔和了许多,没有了当初的刻薄尖锐。出门时总是撂一句:“艳之,你当初要担八千元,你现在就想办法给我,我和高见没完呢!我看你俩穿的一条裤子,敢忽悠我,我一辈子都恨你。”我只有笑着把邵琴送出门。而我心里也很清楚,就连灵芝也多次找我,要高见的电话。我当然不会给她,能感觉到灵芝急切地盼邵琴尽快离婚。
  高见的电话我咋能不知道?很多个晚上给他汇报邵琴的情况,询问他在西京城的状况。邵琴越是催得紧,我让高见对付的只有一个字:“拖!”
  一大早,高见母亲来找我,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我抹了把脸,急忙倒了杯水,让她不要急,有事慢慢说。
  高见母亲说:“艳之,你赶紧给高见和邵琴说,千万不要离婚!”
  “怎么回事?”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高见已经出去半个月了。高见母亲说:“好好的家,让高见弄成这样,工作也没了。你说我这当妈的心里能好受吗?一夜夜熬煎。你说奇怪了,我连续两晚上做了个同样的梦,梦见我家大门坏了,换了一扇新门,但高见抱着大门怎么安都安不上,门扇上下的轴怎么套也不合适,上边套上了下边套不上,下边套上了上边套不上,好不容易靠上了又关不到一起,咋倒腾就是不合适。没办法了,高见把原来的那扇木门拿起来,立马就安上了。我思来想去,这梦是给高见做的,千万不敢让他胡成。你多给高见说说,你再给邵琴说说好话。让人家女子退一步,忍一忍,一辈子能成为夫妻都是上辈子结的缘,要是离婚了都是我这当妈的上辈子造的孽。”
  我得为老人家“圆梦”而尽心尽力。
  一个月后,在我的撮合下,邵琴在西京城和高见见面。两个人都显得冷静而多有惭愧,彼此多了一份难以表述的豁然和包容。
  后来的日子,两个人再没有提及去民政局离婚的事,邵琴再没有问过八千元的事。
  再后来的日子,很少见高见回镇子,邵琴也从镇子上离开。听说他们在城里买了房,把母亲接进城里了。二十年过去了,高见的女儿出嫁,我坐在桌旁,主持人在台上拿着麦克风喊:“请新郎新娘父母上台!”远远地,我看见西装革履的高见牵着身着深红旗袍的邵琴的手款款而来,灯光是那样的璀璨而富有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