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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11月23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故乡的柿子树
方 恒
文章字数:1198
  我印象中,故乡的柿子树,都是高大粗壮的成年大树。它们生长在路边、地边、崖边、河边,孤独而倔强。我从未看到过成片的柿树林,相邻的两棵也没有,最近的也是隔着一条河、一条路或是一片庄稼地。风吹过,它们婆娑摇曳着巨大的树冠,一棵树就是一道风景。
  春天,风为它们约定发芽的时间。夏天,风告诉他们该开花挂果了。秋天叶落了,于是,冬天我从他乡归来,看到它们没有叶片遮掩的树枝如骨节粗大僵硬的手,违背美学规律地伸向天空,皮肤皲裂的树干充满力量感,靠近地面处长满青苔,这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岁月见证了它们的成长和变化,每一棵树都厚重如一本书,翻开每一页都是故事。
  老树新芽,是一道很美的风景。从深沉的枝头爆出俏生生的叶子,娇嫩浅绿,在阳光下看不到影子,在风中微微颤动。沉寂了数月的柿树开始迸发,那是力量,也是柔情。数不清的叶片从枝头绽出,一下子把春天拉近了。在故乡,春天里有太多的美好,柿树就是其中一种。
  我遍寻记忆的角落也没找到柿花的印象,总之,花开之后,很快就结果了。河岸边那棵柿树下的河滩上,长满了蓼草,河风拂过,淡紫色的花穗胡乱点头。孩子们常去蓼草丛中寻找掉落的柿子,捡上几个回家,从扫帚上折下细竹枝插入柿果“肚脐眼”正中心,只露出小半寸,这就做成了一个陀螺,拇指与食指一搓细竹枝,放在地上旋转。几个小朋友聚在一起,比赛谁的陀螺转得更久,这可以承包我们大半天的欢乐。
  柿果长到青皮核桃大小,从树上掉下来,打了脑袋钻心的疼。青皮核桃大的柿果摘上几个,埋在河边的沙子里,像孵小鸡似的让河水“孵”着,过几天挖出来,柿果还像刚从树下摘来的一样,青绿青绿的,咬一口脆脆甜甜的。如果没“孵”到位,则会涩涩的。时间长短很关键,3天还是5天,孩子们都有自己的秘诀。
  柿子快要成熟了,枝头成熟的柿子是最甜的,我们都知道。麻雀知道,喜鹊知道,胡蜂也知道的。
  大喜鹊早早把巢筑在柿树上,或柿树旁边的大白杨上,拥有一座天然粮仓度过寒冷而漫长的冬天是它梦寐以求的事。小麻雀成群结队地围着柿树打转,胡蜂是顶讨厌的,被它叮过的柿子会结一大块黑色的疤。
  完全成熟的柿子无法堆放搬运,只能提前采摘,放在家里让它慢慢变软变甜。果实内部有一套密码,时间是最好的钥匙。采收一些,另一些留在树上,给越冬鸟儿做口粮。这是自然的平衡法则。一颗在枝头自然成熟的柿子,在冬天的暖阳里,浑圆、饱满、色泽明润,像一只刚刚点起的小灯笼,与夕阳的色调和在一起,美得无与伦比。
  高大茂盛的柿树,结满柿子的柿树,带着我童年美好回忆的柿树,我原以为它们会一直长在故乡的土地上,不会变老,也不会消失。但让我吃惊的是,它们变老的速度很快,消失的也很快,它们像庄稼一样,生长消亡着,只是时间被拉得长些。
  等我再次回到家乡,回到柿树生长过的地方,庄稼和野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树苗,已经填补了这些空间。没有了柿树,天空变得更空旷了,但鸟雀们只能在冬天靠草籽充饥,不知道它们是否会想起曾经的美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