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7版
发布日期:2024年04月11日 上一版  下一版
上一篇 下一篇
字体:
放大 缩小 默认
朗读:
老 屋
贺绪林
文章字数:1380
  老家侄儿打来电话,说我的老屋塌了一角,修补已没意义,只能拆了。
  我半天没吭声。我的老屋太老了,加之久不住人,破败得更快。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家去住,拆了还能减少点损失。可一种情愫在心底萦绕,不舍啊!
  侄儿问我在听吗?
  我说:“拆吧。”
  第二天,侄儿又来电话,告诉我拆完了。我心里又是一颤,当年盖它可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拆只用了一天!
  挂了手机,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我的这间老屋也就十来平方米,一床一桌两椅一书柜。站在床上伸不直腰,头便会撞上屋顶。屋顶是由半截椽子、苇泊、黄泥巴抹成的,烟熏火燎、破烂不堪,惨不忍睹。环顾四壁,报纸糊满了墙壁,倒还有点文化气息。曾有友人打趣说:“走进你的小屋,使我回到了革命的岁月。”门窗自然也不起眼。窗子之小,用“鸡眼睛”形容并不过分,冬日钉上塑料薄膜遮风挡寒,春夏秋三季洞开,倒也豁亮。门比窗毫不逊色,夏日的夜晚敞着门,阵阵晚风扑进屋,颇觉惬意。冬日的夜晚,却怎么也关不严实,寒风从缝隙侵入使人有点难以入眠。
  尽管如此,却有其他生物非常愿意光顾这间小屋。春天一到,屋顶墙角便结满了蜘蛛网,使人感到这间小屋从来没有人住过。其实,主人几乎每天都要用扫帚扫除这些蛛网,但刚扫过不到一个时辰,便会发现又有新的蛛网出现,使你不能不惊叹蜘蛛的工作效率。到了夏日,蚊子苍蝇成群结队昼夜交替向屋里突袭,不管用蚊香熏还是用蝇拍打,都无法阻止它们的猖狂进攻。一年四季有的是老鼠。鼠们独来独往,如入无人之境,常常在电线上玩走钢丝的把戏。屋里没有什么吃食,鼠们便以书柜的书充饥,使主人许多心爱的书籍变得残缺不全。为此,我曾多次开展灭鼠运动,毒饵、捕鼠夹等诸般武器一齐使用,谁知老鼠的智商远远超过人类的估计,上当一两次后,再没有重蹈覆辙者。尽管我绞尽脑汁,使出百般花样,老鼠终不能在小屋绝迹。也常有麻雀飞入,可能是找不到栖息地,翱翔几圈,便又飞走了……
  当然,老屋更多的是可爱之处。朋友送的一幅郑板桥的“难得糊涂”高挂在墙壁上,主人不是以此作“座右铭”,只是觉得郑老夫子的这句话颇能给人以启迪和深思。几十幅照片装在挂在墙壁的相框里,使我常常沉浸在往事的美好回忆之中。书柜里有我享用不尽的精神食粮,一张书桌为我提供了写作的天地。休闲时,看着蜘蛛在屋角织网,瞧瞧老鼠“走钢丝”,饶有兴味。也常常去读糊在四壁上的报纸,一篇文章的构思会油然而生。心烦之时,躺在床上,呆望着屋顶,数着那至今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根的半截椽子,心境渐渐会变得宁静、开阔……
  老屋好比是寒冬里的一盆炉火,荒漠中的一片绿洲,喧嚣大海中的一个岛屿,给了我温暖,希望和宁静。老屋虽小虽简陋,但在我的眼里永远是一片温馨的乐土。困倦心烦之时,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我的老屋。
  朋友们说我的老屋太老太破了,该拆旧换新了。是的,老屋是父亲留下的,的确太老太破了,真怕它有一天会倒塌在风雨之中。
  后来,我离开了家乡,老屋还在风雨中挺立着。如今,老屋拆了,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把一件贵重的东西丢失了,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在老屋里我度过了童年、少年和青年,尝尽了生活的酸甜苦辣,走了一段我人生最艰难的坎坷之路。老屋记录着我前半生的痛苦、欢乐、追求、拼搏、失败与成功。
  老屋消失在历史的尘烟里,然而它永远不会从我的记忆中消失,我在它的怀抱里饱尝了生活的酸甜苦辣。酸甜苦辣是有味的,有味的日子总比没味的日子好,不会使人容易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