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7版
发布日期:2024年07月09日 上一版  下一版
上一篇 下一篇
字体:
放大 缩小 默认
朗读:
因崖而生
辛 茜
文章字数:2061
  认识野花的过程是美妙的,结识爱好植物,研究植物的朋友是幸运的。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从事生物学研究的博士李文靖便是其中一位。今年春节,假期尚未结束,他就因为一小块嵩草,在正月里发生的变化欣喜若狂。
  听到消息的我,更是惊讶,急忙踏着一层薄雪,匆匆赶到他的实验室。这是一块于寒冬季节被他请到实验室的嵩草,还未过二月,根部就绿了,且没有任何人工痕迹。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能收到他拍来的照片——嵩草渐绿,根茎湿润。2月6日这天,这块可爱的嵩草已经完全变绿,与窗外萧瑟的冬景浑然不同了。
  3月初,一株旱花植物居然在他的实验室开了花,这在青海高原是不多见的。可见,野生植物的生长,比人类的想象和认知更加有趣,而每一缕来自不同方向的阳光,都能让他们不间断地改变自己的模样。
  初夏的一天,一串盛开在崖壁上的拟耧斗菜,又无比生动地出现在我的手机上。李文靖博士只说了一句,有机会告诉你完整的故事。可是,我怎么等得了。追问中得知,是李文靖博士和同事曹倩去西宁市大通县柏木沟,距离惠丰源生态山庄6公里的一处山沟,进行标本采集和生态教育课程设计的考察,开在垂直崖壁上的几朵蓝紫色小花吸引了他们的目光。他们一致认为,这种不同寻常的植物就是拟耧斗菜,而且在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和植物后得出了一个推论——拟耧斗菜是一种因崖而生的花。
  回到西宁后,经过多方查阅资料,李文靖博士进一步验证了这一推测。并发现在有关植物的典籍中,早已有拟耧斗菜在海拔2700~4300米间的高山山地石壁或岩石生长的记载。为了证实这一点,李文靖和曹倩又一次去柏木沟,在发现这几朵蓝紫色小花周围的草甸、灌丛四处寻觅,但始终没有看到拟耧斗菜的踪影。
  由此得出,拟耧斗菜的周围没有或很少有其他种类的植物。因为没有一种植物能够像它这样,满足于峭壁突出的石头间、缝隙中存有的一点点土壤,作为它完整而体面的生活环境。于是,俊俏的崖壁上,神气十足的拟耧斗菜,就像独自占领了海洋中某个岛屿的岛主,自得其乐地优雅盛开、漫不经心地自然繁殖。待春去秋来,任由种子随风飘散,落在另一处它们认为极为合适的崖壁上,重新开拓疆域,生长、开花、结果……
  拟耧斗菜之所以选择这样的生活环境,源于它喜欢开阔生境的习性,天才般的生存智慧。在生长过程中,不仅避免与其他植物竞相争艳,吸引各位蜜蜂大使传送花粉,更重要的是能够赶在种子萌发期到来之前为自己今后的生长减少竞争,赢在起跑线上。相反,在其他生存环境中,拟耧斗菜的种子压根就没有萌发的条件,或者即使萌发,也不能正常生长。
  当然,崖壁之上也会有其他植物生存,比如在崖壁上挣扎求生的一片苔草、一株娇小的报春、一丛红景天。但是,这些植物完全不具备拟耧斗菜审时度势,在悬崖上长期生活下去的能力,更别提繁衍后代。这也是野生植物各自习性使然,特别需要说明的是,苔草也并非自愿在崖上萌发,而是在遇到天灾,或者被岩羊一脚踢落后,从崖壁顶端坠落在此休养生息的,而极个别的报春则是因为身体过于孱弱,只能在崖壁上土壤较少的地方勉强存活,更多的报春喜欢的生存环境是繁茂的草丛。那么红景天呢,尽管它占据了崖壁顶端或者崖壁中土壤较多的地方,还有可能长成很大的一丛,但是因为根基不深的缘故,很容易坠落崖壁,变成枝叶稀疏的模样。
  拟耧斗菜是毛茛科拟耧斗菜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全世界有三种,分布在我国的是乳突拟耧斗菜和拟耧斗菜两种。乳突拟耧斗菜大多分布在我国西藏西部、新疆、青海北部、甘肃(祁连山)和宁夏(贺兰山),海拔2600~3400米间的山地岩石缝或山区草原中。叶片常为一回三出复叶,末回裂片倒卵形,萼片在果期宿存,种子为灰褐色,表面有乳突状的小疣状突起。拟耧斗菜的叶片看起来更多更小,通常为二回三出复叶。无毛,叶片轮廓三角状卵形,三深裂,花瓣倒卵形至倒卵状长椭圆形,种子狭卵球形,分布于中国西藏、云南西北部、四川西部、甘肃西南部、青海和新疆,长在海拔2700~4300米间的高山山地石壁或岩石上。
  相比之下,拟耧斗菜的分布区域更广,应该是一个被大众熟知,很容易见到的一个物种。但实际的情况是,因崖而生的拟耧斗菜,多分布在高海拔地区的崖壁上。而这样的地方,普通人很难到达,即使发现了,也只能远远观望,只有不畏艰险、敢于冒险的人才能与它有缘亲近。
  拟耧斗菜不光是一种美丽的花卉,还是一种很好的药用植物,藏药中,其枝、其叶均可用于治疗子宫出血等症。居住在四川西北部山地的人们,还用其根和种子治疗乳腺炎、恶疮痈疽等症。
  昆明植物所一位从事植物学研究的学者曾经说过,对于爱好植物和研究植物的学者来说,如果能够在五月底至七月初赴喜马拉雅——横断山高海拔流石滩探寻,定能在高山崖壁上,一睹拟耧斗菜的芳容。那一串串蓝紫色、紫红色的花朵,花瓣中露出的杏色花蕊,虽不如高山流石滩上的明星植物——全缘绿绒蒿那般光彩夺目,但它绝对是和全缘绿绒蒿一样,叫人难以忘怀的一种高山植物。
  体会过高原的缺氧、干燥、风沙,知道如何在残酷的竞争环境中,利用自身优势繁衍生长,是野生植物与生俱来的生存能力。冬去春来,时光飞驰。当青海高原上的拟耧斗菜开遍山崖,荒原与雪水交付人类的,只能是落满四野的温柔,流火般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