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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6月21日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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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猫
陈世敏
文章字数:1387
  这活宝长了一只狗鼻子。不,比狗鼻子还灵。
  钓 鱼归来,鱼还在篓里 ,它 就来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两颗玻璃球,尖挺的两只大耳像老戏里武将背后的靠旗,绕着鱼篓,粉红色的三瓣嘴“喵、喵”地叫。
  妻急忙收了篓。
  它的毛发晶莹如雪,柔软光滑,宛如一片轻盈的云朵在房间里悠然飘逸,嘴里发出“喵、喵”娇音,让人心生爱怜。一搭手,它“嗖”一下就跃到了我的怀里,偎着我,似贪食不得受了委屈的孩子。
  抚着它,似曾相识。人生如戏,记忆的帷幕徐徐拉开。
  那年高考落榜,去县中补习是东山再起唯一的出路。补习的成绩够,只要交120元的补习费,就可进班。
  虽说立了秋,日头还很毒,我去找父亲,父亲在砖厂打工。他把烧好的砖从窑门口往外掏,然后放到架子车上,再拉到空地码成垛。他脸上的煤灰粉尘被汗水冲得斑斑驳驳,架子车上的砖热得烫手。
  说明来意,父亲把我领到砖厂附近的小屋。小屋的地上有一个红砖围成的长方形,里边铺着麦草,麦草上有一床被褥,这就是父亲的床。父亲在褥子下的麦草里摸索出一把长筒手电,旋开手电筒倒出电池,电池上缠着几张纸币。父亲把纸币整理好交给我,总共九十元。父亲说:“我一共挣了九十块钱,你都拿去。”
  还差三十元,我急得团团转。
  突然,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喵、喵”叫着跳上了桌,我烦躁地一掌把它扫到了桌下,猫“喵、喵、喵”地惨叫。母亲从灶房跑了出来,说:“这是你哥从朋友家逮回来的猫,不久前才下了两只猫娃儿,你可别打它。”
  我去看那两只猫娃儿,粉红色的嘴,毛茸茸,挺可爱。我对母亲说,我上学还差三十块钱,我想把这三只猫带到城里去卖。母亲叹了口气说,去卖吧。
  我用蛇皮袋装了三只猫,骑着哥哥的自行车到了县城。两只小猫很快就卖了二十块钱,这只雪白的猫妈妈大些,我想多卖五块钱,但就是没人愿意。我推着车子从城东头走到城西头,又从城西头走到城东头,最后,来到了老街。猫一直在袋子里“喵、喵、喵”地叫,东门口店铺里一个正在吃饭的老太太大声喊叫:“卖猫的,多少钱?”
  我说:“十五块。”
  “给你十块。”老太太端着饭碗就出来了。
  “再加三块,这是大猫。”我说。
  “放出来看看。”老太太说。
  “放出来,跑了咋办?”我说。
  “你不放出来,我咋知道你的猫长啥样子?”老太太说。
  我解开蛇皮袋,猫一下子就蹿到了老太太的店铺里,钻到了柜子底下。我用手抓、用棍子捅,它就是不出来。
  老太太哈哈大笑,说:“这猫和我家有缘。给你十块钱,你还不想卖。不想卖,你就自己把它捉走。想卖的话,这十块钱你就接着,猫就让它在柜子底下歇着,你别管了。”
  我接了十块钱。三只猫卖了三十元钱,加上父亲出砖的九十元,我终于走进了县中的补习班。
  然后,上大学,工作,娶妻生子……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
  生活就像过山车。帮助我跋山涉水的那人那物,就像夜空里的星辰,在黑暗时给我光亮,照我前行,令我时时回望,泪眼婆娑。
  “喵、喵”。妙,你的毛色晶莹白亮,多像我卖的那只雪白的猫妈。不,三十多年前,那时还没有你,那是你的高祖,还是曾祖?总归是你的族类。没有你的三位祖上,哪有我今天的生活?我知道这样说不准确,甚至有些荒唐,但就这样想。
  是爱屋及乌,还是念及祖德?心里一热,我把小鱼端给了白猫。
  母亲年逾九旬,嗜鱼不减。我去厨房清蒸了两条大鱼。“妈,您吃鱼。”
  转身出门,妻在后面喊:“到哪去?”
  “后山。”
  “去后山干啥?”
  “去和父亲说说话,今天是父亲节。”后山有父亲的坟。
  “爸爸,等等我。”回头一看,小儿正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