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在我的家乡——秦岭之中，秋收除了收获玉米、黄豆等农作物外，还有鲜红的花椒。
　　记忆中，村上的花椒树原本不多，只有少数人家房前屋后有。后来，村上统一发放花椒树苗，让各家各户在自家坡上栽植，才多了起来。秋天到了，满山的花椒由绿变红，如火焰般热烈，缀满枝头的绿叶之间，增添了丰收的喜悦。
　　我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年前。
　　那时候，刚上小学三年级的我吃了午饭，总爱跑到奶奶家去。午后，太阳的余热刚刚消散，爷爷和奶奶就准备去摘花椒，挎篮握镰持钩往房后坡上走去。我亦跟着，爬到了坡顶。只见一树树成熟的花椒挂满枝头，似一串串小玛瑙，火红火红的，在晚霞的映射下，分外耀眼。
　　到了我家的那一片植有花椒的坡地，爷爷和奶奶就找个地方，先坐下来休息。我一看到硕果累累的枣树上，或青白或深红的枣子，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摘。有的枣树长在涧畔，对于幼小的我来说比较危险，爷爷就挑一枝果实繁多的拿镰砍下来，让我坐在一旁，慢慢摘着吃。
　　休息好了，就开始摘花椒。
　　奶奶一手持钩勾住枝梢，轻轻拉过来，撇下钩，小心地去掐一串串花椒的根部，将其放入旁边的篮中。爷爷以弯镰代钩，在另一株花椒树上摘。我呢？枣子吃得差不多了，也上前来帮忙。奶奶就把低处的枝条分给了我。
　　我学着大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去摘。一串挨着一串，可摘着摘着，一不小心，手指碰到了花椒刺上，皮肉里钻心得疼，血珠顺着刺眼冒出来，殷红一点，洇在指腹上。我忍不住把手指凑到嘴边，舌尖卷住伤处轻轻一吮，铁锈似的腥甜夹杂着花椒的麻漫开，又忍不住唾出来。奶奶见我手指扎刺，就撂下手中的活儿过来，关切地问我：“疼不？咋不小心点呢？”随即用嘴去吮，却一点不怕麻。我点着头，看着奶奶急切的样子，心头暖暖的。奶奶心疼我，让我坐下休息，说回家了用针帮我把刺挑出来。可我见到大人还在忙碌着，就忍着痛走向奶奶近旁的花椒树，更加小心地摘起来。
　　晚霞渐渐暗淡，篮子里的花椒亦渐渐增多，直到天麻麻黑，我们才收拾好摘来的花椒，将它一股脑儿倒进蛇皮袋中，拎着缓缓地下坡回家。
　　拿回家的花椒晒干后，果皮开裂，露出黑黑的籽。去籽后，果皮碾成花椒粉，一部分拿去市场换钱，一部分自用。那浓郁醇厚的麻香，成了我记忆中不可磨灭的味道。
　　如今每到秋天，看到市场上摆着的新鲜花椒，三十年前的画面就会在眼前铺开：坡顶上的晚霞、奶奶吮过的伤口、蛇皮袋里沉甸甸的花椒……这些记忆像陈年老酒，搁得越久，越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