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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10月23日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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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忆小村疙瘩火
高玉安
文章字数:1362
  疙瘩火,是一代人关于家的记忆!
  三间房屋,夯土为墙,削石为顶,两眼柴楞楞的窗户。在寒冷的冬天,风可以从门进来,可以从窗进来,也可以从盖着石板的屋顶进来。
  也因此,便有了小村的疙瘩火。
  在堂屋的东山花墙下,也或者是西山花墙下,挖个一米见方半米深的坑,四周围齐齐地栽了石板,底部铺一层草木灰,或者细土。一个可以温暖整整一个冬季的“火塘”,就这样简单而又隆重地诞生了。
  当然,也有那么一两户住瓦屋的殷实人家。瓦屋娇嫩,经不起火燎,那瓦片下的泥土透不了烟雾。于是,那些的住瓦屋的,便又盖了一间“厦子”,一半筑灶台生火做饭,一半挖火塘过冬取暖。“三间搭一厦”,便是一种日子红火的象征。
  烧火塘,用的是疙瘩柴,用小村的土话,叫“疙瘩爪”,也有叫“疙瘩兜”的。
  准备疙瘩柴,是秋忙过后的一件大事。
  男人们得从事更重要的事情,比如外出闹副业。妇女和半大孩子,便是准备疙瘩柴的主力军。晴好的日子,姑嫂妯娌们,带了各家小子们,背了背篓,带了蛮刀,或者小斧子,往向阳的坡梁上寻疙瘩柴。
  疙瘩柴多是一些老死的树桩,杵在地上。小的,用手轻轻一掰;大点的,用刀背轻轻一敲;再大一些的,便用斧子背重重地磕。最理想的是桦树、栗树,耐烧、火焰硬实,不迸火星。小村多的是山,多的是桦树,桦树疙瘩柴也遍山可寻。
  一个冬季的疙瘩柴,要堆成一座小山丘。但这还不够。
  真正的疙瘩火,单凭这些疙瘩柴是不够的,还得有疙瘩王。也就是更大的疙瘩,可以燃烧一整天,甚至更长。这个任务,就必须由家里的男人出马。一入秋,就赶紧挖了大的树桩,或者砍了那些不成材的粗壮的桦树,放在场院,静候冬天。
  小村的疙瘩火,往往是被第一场雪点燃的。
  第一场雪来临之前,一般是把灶膛的火炭连同未尽的柴火一起铲到火塘里,再加一点棍棍棒棒的,或早或晚的一点寒冷便被应付了过去。雪来的时候,天气遽冷。女人们总是会在一个早上早早地起来,拾了黄豆秸、芝麻秆或者椿树枝子,伴几个疙瘩柴,把火烧着了,把屋扫净了,唤男人和孩子起来。
  有了疙瘩火的小村,便越发显得热闹温馨。
  玩耍累了的小孩子们,一忽儿挤挤攘攘地拥到某家的火塘边,烤暖一双双小手,便鸟儿一样地散了。
  雪大的时候,孩子们会被要求待在家里,搬了桌子,在火塘边写作业。爸爸妈妈们或剥着桐子,或剥着苞谷粒,或者拿了针线做一家人过年的布鞋。
  冷得闲下来的男人们,也会张家李家地开始串门子。三四个人凑一块儿打“花花牌”,或者拿铜酒壶温一壶苞谷酒,就着一盘苞谷花,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有时候,会在火塘上支一只“吊罐”,炖猪头肉白萝卜。串门的遇上了,便再烙一个火烧馍,吃饱为止。
  在小村烤疙瘩火,不用关门,也不能关门。
  风便偶尔地来捣乱。一忽儿往左吹,被烟熏了眼的人便往右移;一忽儿往右吹,人便再往左移。移得烦了,风把烟吹来时,便闭了眼,憋了气,静静地等烟过去。
  到后来,稍讲究点的,遇上来客人或者邻家串门子,便用早先攒下的“伏碳”替了疙瘩柴,再好一点的则是“银碳”来替代。烟是没了,可这炭火,怎么感觉都没疙瘩火叫人感到暖和,拿小村的话说,叫作“不上身”。
  再后来,殷实的家庭多了起来,大瓦屋也多了起来,各种讲究也就多了起来,炭火慢慢地替代了疙瘩火。
  而今,小村的年轻人在外面见了世面,挣了票子也学了讲究,楼房替代了瓦房,那曾经的疙瘩火自然而然退出了视野,退出了历史舞台,连同那山花下的火塘一起,隐在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