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张宏运

 
　　早年看外国文学，欧洲和俄罗斯的批判现实主义著作中常会见到这样的场景：少女，一袭洁白的长裙，捧着一簇雏菊，走在清香拂面、开满雏菊的山野间，心中荡漾着对心上人的向往、追求和思念，清纯、唯美、罗曼蒂克……不禁心旌摇曳，遐想无限，那雏菊究竟是何种花草，如此美丽高雅，画龙点睛般洇染出了这般梦幻似的境界？
　　后读到19世纪法国浪漫主义诗人缪塞的著名诗篇《雏菊》：“我爱着，什么也不说，只看你在对面微笑/我爱着，只要我心里知觉，不必知晓你心里对我的想法/我珍惜我的秘密，也珍惜淡淡的忧伤，那不曾化作痛苦的忧伤/我宣誓：我爱着放弃你，不怀抱任何希望，但不是没有幸福/只要能够怀念，就足够幸福，即使不再能够看到对面微笑的你。”更涌起对绽放了抑郁、悲凉、怀愁气息的雏菊的好奇。
　　一次翻检植物图片，偶然瞥见有雏菊二字，忙定睛细瞧了，碎小的花盘，洁白的花瓣，花蕊如凸出的眼眸，叶如秋菊的叶。——这不就是满天星吗？再反复地辨认、确认，没错，就是它！
　　我们当年挑猪草，把幼苗的它通常和蒿草、黄蒿、水蒿等等视为同类，割去嫩尖，扔进草笼。至晚春、初夏，它便如十八岁的女子，越变越好看，眨眼间已自杂草丛中挺起一根主枝，亭亭玉立了。主枝顶上擎一钮扣似的花盘，是为主花，面颊稚嫩，俏笑兮焉，乍撒开无数小小银针似的花瓣，敞亮烘托着花蕊，如铜色的美目，辉光灼灼。主枝之侧，又陆续伸出数根侧枝，侧枝再生发侧枝，无止境矣。主枝与侧枝除擎出一枚主花外，于主花腋下，又孕育三五或更多如豆的累累侧花，之后长大了，像纽扣，随即次第绽露笑靥。于是，每棵都可开出一簇小花，成一个银亮闪烁的璀璨星座；星座连着星座，掩映了呼应，便成皎洁夜空下的星海。——名副其实的满天星！
　　欧洲和俄罗斯的老外们叫它雏菊，可能因它像秋菊，如幼雏状的秋菊，便将其比作情窦初放的少女。难怪他们对它情有独钟，它的原产地就在那儿啊。我们中国的诗词大师，恕我孤陋寡闻，似乎没作过关于它的杰作佳句，赞美少女的容颜、年华和情思，多是用豆蔻、海棠、相思豆之类。
　　而在我们这里的山乡，凡牛啊羊啊的，见了开花的它，都顿生敬意了，均避而绕之，不忍心去吞噬。孩童们更没有谁好意思伤害它，只皱了鼻尖，轻轻地闻闻；也有满怀小情调的，小心翼翼地使镰刃剪下几朵，或夹上耳朵轮，或插进树条编织的凉帽，或嵌入草笼的荆条缝隙，拿回家，赠送给小妹，镶置于空酒瓶内，放窗台上，嗅、吻、观赏……
　　这时适逢春去也，夏已至，红褪绿浓，山野间碧浪连波，接天盖地，几乎难见艳丽的花朵点睛耀目，浑然深厚有余，活泼妖娆不足，它的出现便成了风景这边独好，引无数骚人墨客竞折腰，唏嘘赞叹，美誉天下。试想一下，真把它连片栽种了，从夏至秋，数月的白云掩映绿海，该是怎样一番养眼的美妙。学老外的幽思，起名就叫作雏菊园，典雅、清纯、浪漫……
　　——也算咱给旅游开发谏了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