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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9年11月12日 上一版  下一版
饼 哥(小说)
流 涛
文章字数:6335

   

 
  我刚把饼子掰好,大老碗尚没递到羊杂摊老板手里,隔壁摊位突然传来一声断喝:“把笼担挑出去!”循声望去,只见一戴红袖标的光头佬正指着一挑笼担的妇人说:“出去出去!这是餐饮市场不是农贸市场。”我一看光头佬就乐了,这不是饼哥么?我瞄了他胳膊一眼,可惜袖子没挽起来。
  我把碗递给老板,然后对饼哥喊:“饼哥,我请你吃羊杂!”饼哥听见喊他,拧头见是我,马上咧嘴笑了。边走边嚷道:“你个兔崽子,啥时回来的?”我说:“昨晚才回来,一大早就跑来吃羊杂,好这口没办法。”我把两个饼子放到碗里递给他,然后指着他胳膊上箍的“治安员”袖标,问:“现在干这营生?对人还这么凶哪?”他剜了我一眼,说:“治安员不凶,谁服?”我说:“去年可没有这么凶,去年见你可是霜打的茄子。”他故意拉开架势,扬起手,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说:“你个兔崽子,总爱揭人短。”
  我好久没回家了,家乡的羊杂泡总让我牵肠挂肚,胃有记忆,就是到了天涯海角,也总忘不了故乡的吃食,要么人常说,思念故乡是从自己胃开始的。家乡羊杂泡鲜香的味道让人唇齿留香,对我们这些离开家乡在外谋生的游子来说,不仅是口腹之欲,更是一种精神支撑。
  饼哥一边掰饼子一边对我说:“回来看你娘吧?你这兔崽子还算孝顺。”我白了他一眼,嘟哝说:“不看我娘回来干啥?羊杂泡再好,不至于专门跑回来吃一顿吧?”
  我工作的省城其实离老家并不远,两个小时路程而已,可是儿女尚小,工作太忙,连周末也常加班,身不由己,回家看娘次数少,让我很内疚,几次想把娘接到省城住,娘却不同意,说她住不惯,好在娘身体结实,她常叮嘱我说:“我不用你看,身体好着呢,逢年过节把孙子带回来让我看看就行,你把工作当事比啥都好!”
  一边吃羊杂泡,一边和饼哥闲聊,我见他吃得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吃得红光满面。心里欢喜,就对他说:“身体还这样棒,和当年一样哪!”饼哥抹了抹嘴唇,笑呵呵说:“唉!不行了,年龄不饶人哪!”我指了指他胳膊说:“当年,你胳膊上那东西可比这治安员的红袖标顶用。”他说:“别糟践我了,年轻时耍二杆劲,胡整,这伤疤成了永久的记号,擦不净、洗不掉,丢人现眼哪!那时候糊涂——”
  我说:“让我看一下么!”饼哥盯着我说:“你又不是没见过?不嫌难看了你看——”说罢,他扯开衣袖,胳膊上的疤痕排列整齐地裸露出来,看着疤痕,年轻时候的饼哥和他的许多往事浮现在我的眼前——
  饼哥家离我家只有几十米之遥,他比我大十几岁。
  虽然家境贫寒,但一点不影响他成为西街的传奇人物。
  他当年身上好像长着刺,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和别人争执,见谁扎谁,三天两头惹是非,因而颇得骂名,常遭人白眼。
  饼哥年轻时浑身肌肉疙瘩,那些疙瘩里似乎蕴藏着用不完的劲。他打架凶猛,一听哪里打群架就兴奋得嗷嗷叫。街坊邻居和陌生人在街道闹纠纷,若被他撞见,他一定扑到跟前助威,双方一旦开战,他必定赤膊上阵,不遗余力。他生性好斗,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公鸡中的战斗鸡。结果,他常闯祸,把小事弄大,大事弄爆炸。事件平息后他帮忙助阵的一方反过来会埋怨他,说他莽撞、野蛮,怨他不请自到,怨他煽风点火,他往往是出力不讨好,落得两边不是人。但他似乎能从打架中寻到乐趣,满不在乎别人的埋怨和嘲讽,过后依然不吸取教训,哪儿若有纷争,他仍会欣然前往。
  饼哥喜欢在娱乐场所附近溜达,除了想凑热闹,就是寻找战机,他几天不打架就手痒。因此成了城关派出所的常客。
  饼哥打架,始终奉行先下手为强的原则,这与他小时候常受人欺负有关。他眼疾手快,我亲见他与一位个头比他高的人在西街口发生口角,当对方处在打还是不打的纠结当中时,他早已拿定主意。他嫌骂仗费劲,鄙视打架前的繁文缛节,喜欢一针见血,他脚猛一跺,唾一口,对方一惊,自然头往后仰,就把肚子暴露出来,他一个黑虎掏心过去,对方就抱着肚子蹲下,瞬间失去抵抗力,然后他趁势跟上又是一招豹尾脚,这几招技术要领他几乎一气呵成。
  饼哥打架最赢人的一回是一人独战许家三兄弟未落下风。饼哥是独苗,母亲去世早,他爹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他从小缺少母爱,脾气暴、性子野,天不惧、地不怕。一次,他爹为后院宅基地地畔子和邻居老许叨嘴,老许家三个儿子出来推搡他爹,饼哥见状,怒火中烧,从家里扑出来直接投入战斗,他把浑身部件全当作兵器,最后被众邻里拉扯开时,几乎成了血人,但许家三兄弟更惨,个个鼻青脸肿。饼哥还不罢休,继续挑战,许家三兄弟被饼哥气势镇住,躲在家里偃旗息鼓。
  经此一役,饼哥在西街名声大噪。街坊说,许家三条狗战不过隔壁一条狼。可以说,饼哥打架的技巧全是他自己通过亲身实践打磨出来的,实战耐用,不像那些玩花架子的,中看不中用。
  八三年严打的时候,饼哥因与人打架致人受伤被抓进牢子关了五年,多亏没人和他搭班,他是单打独斗,如果是团伙寻衅滋事,可能十年也打发不下,这是饼哥一生不幸中的万幸。
  饼哥刑满释放后安然了一阵子,先到运输公司当搬运工,干了三个月,因偷懒耍滑被辞退;后又跑到购销公司当装卸工,干了半年后又嫌累;接着去打核桃仁,干了两个月又改行帮人送液化气瓶。人常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饼哥是行行都干过,样样都不行。
  一年后,饼哥好了伤疤忘了疼,挨打不记槌窝子,频频和人打架接连被拘留。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金融市场尚不规范,民间信贷趁虚而入,地下赌场猖獗,一些不法分子为牟取暴利不惜铤而走险偷放高利贷,高利贷成了那个特殊社会环境下滋生的社会毒瘤。
  饼哥因为打架凶狠出名,被西街赌头狗娃子看中奉为座上宾,帮其要账,饼哥开始混迹赌场以看场子和讨债为生。
  狗娃子没有继承他老子祖传衣钵杀猪宰羊翻肠子,却干起了摇骰子翻碗子打麻将,因为赌博来钱快,狗娃子干脆撂下祖传手艺,开始耍钱,耍着耍着又发觉耍钱没有放账来钱快,除了耍赌、组织赌场抽头,还兼营放账。
  虽然赌博有输赢,放账有呆账,皆要担风险。但狗娃子认为,赌博抛头露面费脑子,而放账可以躲到幕后且是利滚利。狗娃子深谙讨债的目的是拿回钱,打架只是为了吓唬人达到要回欠账的目的。古人说,不战而屈人之兵谓之上策,就是这个道理。
  饼哥身上有一种拼命三郎的气势,狗娃子看中的正是饼哥这一点。
  饼哥三十岁时曾娶过一个老婆,那时他刚从监狱出来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处打零工,没有固定收入,整天酗酒打牌不顾家。老婆是从乡下来的,出身苦,开始帮人弹棉花,弹着弹着就跟一个江西老表跑了,没有给他留下一儿一女。从此后,饼哥成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
  饼哥就是在媳妇跑了万念俱灰的时候,被狗娃子相中的。
  其实,饼哥最早的绰号叫八饼。八饼是麻将牌的名称,叫他八饼是因为他帮人讨债胳膊上有了八饼那个符号以后。八饼叫了一段时间,一帮小兄弟为了表示尊敬,皆称他为“饼哥”。
  饼哥开始讨账时并不顺畅。
  狗娃子交给他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找水池子村的崔蛮娃。崔是水池子的村盖子,从小尚武,饼哥听说过,但不能露怯,因为这是他的饭碗子。他拿着崔写的已到期的五千块钱借条就去了。
  饼哥到水池子村,迎面过来一村民,饼哥拦住村民打听,那村民霜着脸说:“再往前走,村里最高最大的房子就是,黑铁门、大狼狗。”饼哥向前走不远,看见一院气派的房屋,院子矗立着三层红砖灰瓦的楼房。饼哥敲门,里面传出一阵狗吠,一声高过一声,狗吠声中,传出一声呵斥:“干啥的?”饼哥应道:“找崔蛮娃。”少顷,有人从堂屋出来,喝止了狗吠,铁门扯开一条缝,露出一双冷森森的眼睛,问:“找崔哥干啥?”饼哥说:“狗娃子让我来拿钱。”铁门咣当一声打开,四位壮汉分散开站在院子,一人提斧头,三人拎棍棒。饼哥说:“不友好呃!”堂屋传出一声:“让进来!”
  饼哥大踏步走进去,见一人在堂屋坐着抽烟,看他进来,一眼不眨盯着他。饼哥猜测此人就是崔蛮娃,说:“崔哥,狗娃子让我来拿钱。”那人斜睨了饼哥一眼,说:“狗娃子贪心,糊弄了我几万块钱还没够数?”饼哥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立字为凭,愿赌服输。”崔冷笑一声,问:“就凭你?”饼哥脸不变色说:“这是我第一桩生意,也是我的饭碗子,你若执意不给,我只有拿我这条贱命换你的命。”崔盯着饼哥看了会,语气缓和下来,问:“你哪年坐的牢?”饼哥说:“八三年严打。”崔说:“没坐过牢的人不会说出这般硬邦的话,嗯,你那年打伤的是不是东街的梁老虎?”饼哥说:“没错!”
  饼哥旗开得胜,没动一指头,就完成了他讨债职业生涯的第一桩业务。
  饼哥的第二桩业务是在碾子坪完成的,那是他第一次在胳膊上留记号。
  碾子坪离县城三十里地,民风粗犷,赌风兴盛。欠赌账的叫薛文豹,有两个弟弟,弟兄仨恃强凌弱,横行乡里,村民慑于淫威敢怒不敢言。
  饼哥去碾子坪的时候,狗娃子一再叮嘱,多带些人扎个势助个威,但不要闹出乱子。
  饼哥深知这些家伙难缠,有的是吃软不吃硬,有的是软硬都不吃。会地头蛇,兴师动众拿不回钱反倒丢人现眼。
  饼哥只带了一位去过碾子坪和薛老大认识的人引路,径直来到薛家。薛正和一帮人在家里喝酒,见了不速之客,心里不悦。心里不悦就反映到脸上,他只和熟人打招呼,就让饼哥直愣愣站着。
  薛听了饼哥的意图,说:“你没看见老子正在喝酒?”饼哥并不生气,说:“你打的欠条日期已到,咱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薛盯着饼哥说:“没钱拿啥还?”饼哥说:“那你想办法,总不能让兄弟白跑一趟。”
  薛气呼呼地说:“你是哪儿来的光棍?口气不小,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他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耍起了无赖。饼哥说:“命是爹娘给的,轻易不送人;债是欠别人的,一定要还!”薛瞪着饼哥说:“你走吧!今天没有钱,像你这样的光棍我见多了,让狗娃子来拿。”
  饼哥见状,说:“我这样的人你可能没见过,今天让你见识一下。”说完他一狠心,用烟头对着自己的手臂摁下去,肉皮被烟头烫得吱吱响,随即散发出一股焦臭味。饼哥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此时,空气似乎凝固了。
  薛老大及酒桌上的人全屏住了呼吸,一眼不眨盯着饼哥。
  饼哥脸不变色,说:“我烫两个坨坨,你最起码烫一个吧?”说完,又准备把烟头往手臂上摁。
  薛抹了额头上沁出的细汗,说:“罢啦!罢啦!我知道讨债的不是省油的灯,但没想到你毒气这么重。”
  饼哥说:“谋碗饭吃不容易,我没别的能耐,只能用这种小把戏告诉你,我命贱!拿你的命换我的命不划算。”
  “先坐下喝酒!酒喝完了拿钱。”薛给饼哥说完,又给身边的人说:“取点猪油给他抹上!”
  饼哥醉醺醺地从碾子沟回来,他感到胳膊火辣辣疼。
  烫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遇到难缠的欠账饼哥就如法炮制,就这样一个接一个。一年多后,他胳膊上就烫了八个疤痕,搭眼一看是八个黑坨,排得整整齐齐,就像麻将牌里的八饼。

  饼哥因为讨债需要,在胳膊上烫成了麻将牌“八饼”的形状。于是,“八饼”成了他身上的徽章,成了他的绰号,成了他与人发生纠纷后的免战牌。
  他去看电影,买票加塞的人不敢往他前面站;去吃麻辣烫,没人敢和他抢座位;走在路上,认识他的小混混,对他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尊称他饼哥。
  饼哥为了谋生,不惜采用自残的方式,在胳膊上烫疤,他捞了点虚名,也误导了一些小青年。街道一些小泼皮为了逞强示狠,也模仿饼哥在胳膊上用烟头烫花样,但不管花样咋变,它都来自于饼哥的创意,如果寻根溯源的话,饼哥应该是西街人体烧烫艺术的创始人。
  别人的恭维、奉承和忍让,让饼哥自我膨胀,把谁也不放在眼里。本来干讨债这一行就容易得罪人。有人口服心不服,有人寻思光棍不吃眼前亏,逮住机会再报复他。一次,饼哥在外饮酒,夜半回家途中,被人从身后拍了一砖,拍得鲜血淋漓,人事不省,被人送到医院缝了十一针,从此后,饼哥就成了光头佬。这件事给他敲了警钟,让他说话办事有所收敛。
  这事让饼哥很窝火。因为和他打交道的都是亡命之徒,讨债就如火中取栗,是在搏命换钱,他必须要高度忍耐,因为动手,就会造成伤害,导致住院,发生费用,影响收入,而且会惊动公安,惹上麻烦——
  在讨债这件事上,饼哥曾给我说过,如果狗娃子是黄世仁的话,他就是穆仁智。他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一手拿枪、一手拿筐,不是收账就是放枪。他在众人面前耀武扬威,但内心极度空虚,他曾无数次受到良心的谴责。他鄙视自己、痛恨自己,有时候似乎灵光一闪,找到了出路,但瞬间过后,周围又是茫然一片。他试图改变,却又无力改变,这时候他身陷赌场已无力自拔。
  一次又一次与人拼命,精神高度紧张,让饼哥变得烦躁多疑,心神不定,和人接触,说冷就冷,话不投机,一变脸,就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他晚上回家常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又从睡梦中惊醒,醒来后一身冷汗。第二天没精打采。一些与他有过节的赌徒趁机报复,蛊惑他吸粉解乏。一次两次后他经不起诱惑,上了贼船,饼哥最终没有摆脱那些瘾君子的封堵与围猎,为了寻求刺激,他开始吸食K粉。
  饼哥染上毒瘾后,浑身乏力,精神萎靡,无心干事,丧失了战斗力,也失去了利用价值,被狗娃子逐出赌场,断了经济来源。为了吸食K粉,他挥霍了所有积蓄,又不惜一切手段弄钱,一次偷盗中被治安队捉了现行,在看守所拘留期间毒瘾发作,又被移送到戒毒所。
  从戒毒所出来,饼哥已一无所有,但他要活下去,要吃饭。他不得不放下架子,到处打工。他妄想和命运抗争,却处处碰壁,最后只有听天由命,随波逐流。他无处安身,干脆和几个地痞无赖鬼混在一起,在街道坑蒙拐骗混日子。
  这期间,我回家曾遇见过饼哥。那时他衣着邋遢,生活潦倒不堪,见了我假装不认识。我和他说话,他故意装聋卖傻,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我知道,他是在故意躲避,是在有目的地遗忘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
  每次回家,娘都絮絮叨叨告诉我乡邻间发生的一些新鲜事,尤其是饼哥,他的故事最多。我为饼哥的所作所为愤慨过、惋惜过,也同情过、失望过。
  那一年,饼哥沦落到街头靠碰瓷混碗饭。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次夜半在路上抢劫财物,对方反抗,饼哥将对方捅成重伤,被判了八年,送到渭南一家监狱服刑。于是,好久好久,我再没有见过饼哥。
  一次,因为工作需要,我和一位社会学家讨论一些人为什么喜欢在身上烫疤或文身。我试图探究这种现象背后掩盖的本质东西。这位社会学家说,一些人在身上某个部位烫上或文上某种图案和标识,用来证明自己愤世嫉俗和与众不同,这是一种反社会心理,这种心理是由于长期愤懑和孤独导致的,这类人大多有暴力倾向。烫疤者的忍耐力超于常人,这是一种自虐倾向,也是一种变态心理。这疤痕和文身不仅仅是一种图案一种标识,也是不愿意循规蹈矩崇尚自由的符号。它似乎在无声地警告人们,不要惹我。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在社会上经历的事情多了,我才逐渐认识到,和饼哥一样通过烫疤和文身来标榜自我的人,是一种内心虚弱,外强中干的表现。其实,他们只是妄想通过这些疤痕和文身来遮掩自己内心的虚弱。
  去年我见到饼哥时,他刚刚刑满释放回来,跑到砖厂打工。那次,我在路上撞见他。因为他的光头很显眼,加上变化不大,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我主动和他打招呼,他也很快认出我,站住,看着我喊我的小名。我给他递一支烟,他接着,没抽,搭在鼻尖上嗅了嗅,然后别在耳背上当干粮。我问啥,他说啥,没一句多余话,像一只饱经风霜后蔫蔫的茄子。想不到一年后,饼哥人活泛了,又一副大大咧咧乐呵呵的样子。
  吃完羊杂,从餐饮市场出来,我心情舒畅了许多。看来饼哥已跳出了刚从监狱出来的萎靡劲,现在好了,有了份工作,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错。我情不自禁地说:“饼哥,现在生活好了,要好好活啊!你看这个世界很奇怪,你混得好时,身边全是鼓掌的人,你潦倒时跟前都是幸灾乐祸看笑话的人,难道不是吗?”
  他说:“是啊!生活好了,谁不想好好过日子,我会好好活的。你也要好好工作,把世事闹大,记着!一定要常回家看你娘!”
  作者简介:流涛,本名刘涛,陕西省作协会员,商洛市作协理事。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商洛市散文学会副会长。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现任丹凤中学副校长。在各类报刊发表小说、散文二百余篇。出版有《流涛散文集》和长篇小说《蓝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