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处处有饼哥
文章字数:1021
陈年喜
我也常常打麻将,用以消遣生活的沉重与时光的无趣,见惯了一百零八张子牌里无关紧要又不可或缺的“八饼”。世事如牌,生活世界中的“饼哥”们如出牌局一辙,遍布了生活烟尘的每个空间。他们恍若草木一秋,有时乍然耀眼,有时黯然无形,与千万尘埃一道,构成了这个世界的斑驳与哗然。
小说《饼哥》写得有声有色,沧桑斑斓,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冯骥才的《俗世奇人》系列。如果说《俗世奇人》写出了津门百年间的奇情异俗,《饼哥》无疑写出了丹江在鸡冠山下这片沉寂之地上的烟火情态。这是流涛先生一直追求的主题和风格。我愿意把它称之为流涛个人的独特风采。小说被称为一个民族的秘史,它承载了纪录和认识的意义。流涛这些年的写作,无疑为读者打开了一片地理与民生的窗口,生死、忧喜、情仇在这里上演与谢幕。
乡村,凡俗人生,生活的枝枝叶叶……寥寥几个词可以勾勒出流涛小说的大致场域,这也是他小说风格与坐标的底色元素。在小说江湖,这样的地理人物型写作可谓多多,小镇群像被誉为现象级写作风景。但流涛呈现出了一种老道的冷静、沧桑与和平气质。人物的书写或者不是他的着意追求,他着意的是世态与况味。那种淡淡的,无处不在的生存与生死的汗腥气、烟火气。小说的节奏异常缓慢,这也正是时代偏僻角落之地生活与世道人心的节奏。小说的语言是口语化的,夹杂了生活的原始气味,读起来顺畅,让人一下能够确认,这群人与事生活发生在此处而非别处。
《饼哥》中温和又坚实的质感,建构起了这篇小说的旷达旷远之味。流涛是现实主义的忠实写作者,面对生活和人的风雨命运,不加摘舍,不加扬抑,最大限度地保存了生活与人物的原生样态。这些看似简单,却有着极大的拿捏难度。这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作者厚实的生活积淀和人生体验。人生是一场翻山越岭的旅行,中年是下山之旅,下行与归于平淡。饼哥也当然延续了这样的生命规律,二过,风光过,失败过,最后归于平静,这是人的基调,生活的基调,也是艺术的基调。
与前半部分的疏离与冷静调性相较,小说后半部分“我”的情感与判断介入,流露出了许多温情气息,饼哥的戏份也因而显得匆忙。中年是一地鸡毛的琐屑,但灰烬里是有余温的。这里姑且不说艺术上的成败,或许对于写作者来说,他已忘却或离开了那个“写作”,而进入了故土与人情深处,进入了真实的自己。
在商洛本土作家里,流涛先生是勤奋的,也是最有鲜明追寻的一个,最能显现风格与力量的当属他的六十万字长篇小说《蓝金子》。《饼哥》可视作他小说创作的一次延续,一份故园人事的重新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