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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0年07月16日 上一版  下一版
麦 萢
章骥
文章字数:1380

  “麦黄——快割——”布谷鸟的声声啼唱将我的思绪唤回了河谷。五月杏挂满枝头,变成诱人的橘黄色,风中断断续续地飘来杏子成熟后独有的馨香。几乎就在同时,麦田里的小麦由苍绿变得金黄,微风过处,掀起道道金色的麦浪。山梁、沟畔,一种与麦子几乎同时成熟的野果麦萢开始由红变黑,酸甜可口。
  麦萢学名覆盆子,是一种蔷薇科悬钩子属的木本植物,也叫悬钩子、覆盆、覆盆莓、树梅、野莓、木莓、乌藨子。《本草纲目》中称“大麦莓、插田包、乌包子”。因它在商洛各地几乎与麦子同时成熟,故称麦萢。苏轼谪居黄州时,好友陈季常送他一筐覆盆子,苏轼十分感动,特地写了封信表示感谢,这就是有名的《覆盆子帖》,传为佳话。苏轼不仅自己喜食覆盆子,还教给朋友怎么分辨:“覆盆子若不真,即无效。前者路傍摘者,此土人谓之插秧莓,三四月花,五六月熟,其子酸甜可食,当阴干其子用之。今市人卖者,乃是花鸦莓,九月熟,与《本草》所说不同,不可妄用。”可见苏东坡对覆盆子的钟爱。
  覆盆子味道酸甜,在众多的山间野果里因其出众的口感备受世人的宠爱。鲁迅先生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就提到过覆盆子的美味:“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作百草园……有人说,何首乌根是有像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我于是常常拔它起来,牵连不断地拔起来,也曾因此弄坏了泥墙,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一块根像人样。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葚要好得远。”一种味道让古今文人形成共鸣,成就了一段段雅事!
  初春,山谷里气温回升,蛰居了一冬的麦萢刺开始吐芽,一片片边缘锯齿状的嫩叶开始镶嵌在长有倒刺的枝头。农历三月三前后,麦萢刺开始吐出白色小花,到三月下旬完全盛开,叶子完全舒展,一片葱茏。四月八前后,一枚枚青涩的麦萢幼果挂满枝头,随着麦季的到来逐渐长大变成红色。成熟后的麦萢呈黑色,与桑葚相当,口感较桑葚有过之而无不及。端午节前后,麦萢刺上的麦萢缀满枝头,红黑相间,有如一颗颗玛瑙,水润欲滴。
  小河里的麦萢有大麦萢、小麦萢两种,颗粒大小和口感差异很大。大麦萢颗粒较大但口感酸涩,嚼后留渣;小麦萢粒小,口感酸甜,口齿生津。一到时间,一架架麦萢像赶集似的,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相继幻化成山间的主角。
  “麦黄——快割——”布谷鸟的鸣叫在催农人割麦的同时,也把孩子们的心留在了山梁沟垴和麦田边的刺架上。放学后丢下书包,约上三五同伴,径直奔向山野,找寻一架架记忆中的麦萢。小河里流传一句俗语“麦萢好吃果难摘”,一枚枚锋利的倒刺隐藏在麦萢底下的绿叶间,稍不注意就会挂烂衣裳,钩进肉里。一时间,掌心的痛和舌尖的爽一齐涌上眉间,五味杂陈。一个麦季下来,孩子们的手上都会留下大大小小的刺痕,但孩子们总是乐此不疲,直到将最后一架麦萢收入腹中,足见麦萢的魔力。
  将麦萢简单清洗,央求外婆在麦萢里加入几勺白砂糖,那绝对是儿时记忆里醉美的味道。月色下,吹着细细的河风,和家人一起品着麦萢,幸福洋溢在每个人脸上。顾城的《门前》里写道:“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曾无数次打动我的心。而立之年,时常在静默的冥想后回到童年:月在逗弄人的影子,麦萢在舌尖舞蹈,我们静静地回味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从未对一种味道如此依恋,如果有,绝对是青涩流年里的麦萢。它的酸酸甜甜为山里的孩子吹走麦季的炎热,留下些许温存,让孩子们初尝到苦尽甘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