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应三槐村第一书记吕海马先生之约，回了一趟三槐村，参加拍摄一个精准扶贫宣传短片《槐香飘山外》。镜头里需要有老鹰、白鹭等大鸟的活动视频。这些大鸟过去容易看到，现在老鹰、白鹭不像以前那么频繁出现，需要等待。大鸟还乡的线索来自贫困户李德平口述，身残志坚的他，在村里扶贫工作队帮助下开了家爱心超市，解决了后顾之忧。然而，老鹰没见到，白鹭也没见到，多少有点失望。怅惘之余，我的脑海里掠过老鹰、白鹭徜徉天空的身影，耳畔传来婉转的鸟鸣声。
　　记得小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喂鸡。天空中的老鹰，整日在山头上盘旋，发出高亢而尖厉的叫声。其实，那家伙是在锁定地面猎物的目标。鹰捕猎训练有素，降低飞行高度，趁人不备，一个俯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鸡闪电般升空撤离。等人们发现，除了小半空有几片鸡毛凌乱的飘飞，只能眼巴巴瞅着鹰飞向远处。有时候，老鹰的企图被人发现，有一个人带头大呼：“老鹰抓鸡了！老鹰抓鸡了！”同院落的纷纷拿出脸盆铁锨使劲地敲打、呐喊，造成很大的阵势迫使老鹰放弃捕猎，无功而返。跟乡亲一样，我也恨过老鹰。抓走的不只是鸡，也是饥馑年代的舌尖享受。倒是现在，似乎空中的老鹰少了，好长时间看不见鹰击长空的威武雄壮，王者风度。鸡安全了，我心里却有些失落。
　　乡亲们喜欢鸟，把它们当成好邻居、好伙伴，吃剩的饭粒总是留给房前屋后树丛中嬉戏的鸟儿。特别对檐下衔泥筑巢的春燕钟爱有加，看到旧燕归巢，就像自己出嫁的女儿回乡省亲。我奶奶静静地坐在院里，精心守护着那燕窝，就像呵护自己疼爱的儿孙。从不准我们使坏用棍捣毁，更不准惊动里面的雏燕。吓唬我们：“千万别抓雏鸟玩，到学校手指打战无法写字读书，也念不好书成不了才，一辈子只会修理地球。”我哪能管那么多，一味好奇淘气，把父母长辈的提醒早已抛至脑后，照样上树掏鸟蛋捉小鸟，无法无天的。
　　高高的香椿树、老杨树、泡桐树，是喜鹊们的领地，这些生灵把巢安在半空中，生儿育女，享受爱情。喜鹊们凌空俯瞰，居高临下，过着贵族一样的优裕生活。喜鹊热情爽朗，是与生俱来的。忍不住来到低处，和麻雀、燕子、鹧鸪等打成一片，也到地上啄食人们遗落的谷粒。吃饱了，就殷勤地到处报喜。“喳喳喳！喳喳喳！”奶奶总会说：“孙崽儿，快听！喜鹊叫了，家里要来客人！”说完，一脸的安详。而乌鸦叫声粗鲁浑浊，着一袭黑衣，充满了神秘感，不大受人欢迎。我却一直不以为然，心里暗暗为乌鸦鸣不平。燕子乖巧温顺，舞姿曼妙，剪出一片姹紫嫣红的春天。从来不牵挂地上的庄稼，和乡亲亲如一家，备受娇宠。麻雀显得没心没肺，毫无城府，琐琐碎碎，总是说个没完，因贪吃晾晒的谷粒，让人们生厌。但这鸟心怀开朗，对人们的忌恨丝毫没放在心上，大呼小叫，不亦乐乎。生活在屋脊上的水雀，在开阔的房顶、如鳞的屋瓦间，优雅地踱着方步，真像绅士的做派。凸胸鸠，一般是成对生活，夫唱妇和，其鸣声含情脉脉，时而舒缓悠长，时而急切短促，顺着《诗经》的方向一路鸣叫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叫得人心也懒洋洋的如水般典雅而安静。这些有名字没名字的鸟类，为乡亲们带来了无穷乐趣。
　　我的家乡，有许多鸟已经没有了踪迹，或许是一段时间山地开发毁林开荒，被迫迁徙了，或是乡人使用农药大量鸟类被毒死以至于幸免于难的就迫于生计举族逃离。总之是一些在童年时期见过的鸟再也找不到了，永远停留在记忆中。那好听的叫声，那玲珑的造型，那好看的羽毛，随同我度过美好的童年，流失在光阴里。鸟是有灵性的，良禽择木而栖。“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这婉约的画面，定格在诗句中了。童少的我和伙伴们喜欢在河里戏水垂钓，打水仗，扎猛子。经常看见一种水鸟，行动迅疾，停歇在芦苇丛、柳树间，穿着五彩斑斓的花衣，令人惊艳。河水被污染，这种鸟中美人不知藏身何处，反正是难以觅其芳踪了。有一年我在河边田里挥锄干活，看到地上躺着几只被毒死的喜鹊、燕子，心里真不是滋味。可怜的鸟为食而亡啊。
　　不过所幸的是，依托天竺山的名气，家乡小镇生态恢复得令人惊喜。山水路田民居相映成趣，望得见山，看得见水，留得住乡愁。鸟儿又有了乐园，劳作中，鸟在沟边堤岸、花间树丛、庄稼地里，婉鸣舞蹈，带走人一身劳累。农闲日子，在自家小院，清茶袅袅，依着树荫，那鸟跳跃于枝头，鸟鸣婉转，真是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每次携妻儿还乡，权当是免费的乡村游。
　　年年岁岁，布谷鸟叫醒了春天，春色明丽如画。“算黄算割！算黄算割！”善良的鸟催促着人们赶紧开镰收麦，麦香四溢。秋色如画，鸟鸣依旧氤氲在岁月深处，生动着故土上的人和事。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那情景，描绘出乡村生活的宁静和美。诗人酷爱田园，笔端流露的是对山水田园的无限眷恋。唐朝的山水之美鸟鸣之幽该是何等惊艳！我们只能在唐人诗句里找到端倪。真的，将来有一天退休了，我一定要回归田园，家园即是鸟苑，听鸟语，赏鸟舞，把酒话桑麻，此乐何极！
　　最近，短片《槐香飘山外》已经在一些媒体平台纷纷推出，好评如潮。朋友圈里有一组老鹰和白鹭的生活照片，就在三槐拍摄的，好美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