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孩子上幼儿园形成一个习惯，吃完饭总要领着她出门散会儿步。出了小区大门，一股凉风裹挟着淡淡的纸味儿迎面而来。街边，三三两两的路人在地上画个圈，围着圈蹲着或跪着。沿着主街道走了大约十分钟，烧纸的味道更加浓烈。女儿拽着我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过身问：“他们蹲在地上烧什么呢？”我迟疑了一下告诉她：“农历十月初一是寒衣节，过了这个节天就开始冷了，需要穿棉袄。在我们这里，十月初一的头天晚上有烧纸的习俗，纸钱是另一个世界里的钱，他们在这里烧纸钱，是希望升天了的亲人能用这些钱买棉袄买好吃的……”不满四岁的孩子哇一下哭了，紧紧抱住我：“我不要妈妈升天……”我愣了两秒钟，俯身边帮她擦眼泪边说：“妈妈每天都好好吃饭，好好做运动，不会升天的。”她非要和我“拉钩，盖章”。“盖完章”又一蹦一跳的。
　　走着走着，到了一家小酒馆门前。昏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投射出柔和的光，在眼前晃来晃去，一时间竟晃出曾在这家店里发生的故事。那日，谈论的主要话题是，真挚而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情感能引发共鸣。诱因是一姓李的老师在《商洛日报》发表题为《送女儿上学的日子》的散文，文中没有轰轰烈烈的事迹，可日常生活中的那些琐事如涓涓细流滋润心田。作家协会、朗诵协会、羽毛球协会的会员分别诵读小文，并轰炸式地在朋友圈刷了屏。这种自发性地转发只是单纯的喜欢，有爱的陪伴，文字更有温度，更能强烈地引起情感的共鸣，直抵人心。一朋友说：“孩子翅膀硬了能飞了，你想陪，人家都会嫌弃。”我自豪地说：“我很幸福呀，我的小棉袄最爱我，她很黏我的。”刚说完，朋友不服气地问孩子：“你爱你妈妈吗？”孩子不假思索地回答：“她老批评我，我爱爸爸、奶奶。”一时间让我陷入尴尬境地。接连几日，我总觉得自己很是悲哀。
　　当时我确实吃了一惊，仿若梦醒了一般。生性好玩的我处在叛逆期，曾只因老师“过火”的批评，排斥她的一切，也因此耽误了学业。只因不希望母亲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起早贪黑立志要考大学。但学习是常态化的，而非一朝一夕就能追赶超越。工作后，才发觉自己与同事的差距，知识储备的贫乏限制了能力提升。所幸的是有个去上级部门提高锻炼的良机，感谢单位把深造的机会给了我。当我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时，认识到自己“欠账”太多，胡子眉毛都得抓，忽觉想要补上真的好难好难。晚上孩子闹着要看动画片，陪孩子看完《龟兔赛跑》，又看《超级宝贝JOJO》。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不能再这样娇纵，我关掉电视教她背唐诗，她用哭哭啼啼要挟我不要学。我是个暴躁的人，没能控制住情绪，出手轻拍了小屁股，她哭得更厉害了……当孩子没有回答我爱妈妈的那一刻，才渐渐觉得自己的苛刻、残酷。从孩子那一面说，怎样能让她健康快乐成长，也正是忧心的事，既做了母亲，就不能抹杀孩子的天性。我为什么不能像父亲和母亲那样无微不至呢？人性许是多元的，我在矛盾中挣扎着。
　　从彩虹桥往回走，到一家超市。女儿说要饼干，我给买了；又要巧克力，我说对牙齿不好，她马上反驳，是来给我买东西还是给你买东西呢？我知道吃后及时给她刷牙，偶尔吃一次也是可以的。看到她如愿以偿后开心蹦跳的样子，很觉宽容是必要的。渐渐地书看多了，心态也平和了些，理性思考也增加了些，与她也较亲密了些。都说陕西这地方邪，可不嘛，刚提到那位朋友，这就向这边走来了，说着说着已经站在眼前，朋友又问了孩子同样的话，你爱谁？孩子笑着说：“爱妈妈、爱爸爸。”听到这话，心里比蜜还甜。怪不得有人说，陪伴孩子是最好的家教。
　　在我的小城，我亲眼看到一对爱子女的父母，不曾好好教育他，荒废了学业毁了孩子的前程，以致今年以来，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整日游手好闲。他们并不是溺爱孩子，而是没有耐心地做好父母应尽的本分，便让聪明的孩子不能成材了。我想，我若照这样子下去，我便伤害了她。看到走在我前面的她，想到有人说过：“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禁又有些凄然。日常再忙，周末也得抽出时间陪伴她，只要她健康快乐，积极向上，将来不比自己差就行。
　　回家路上，孩子看到马路边圈圈里留下的灰烬，悄悄地告诉我：“妈妈，我要你一直陪着我，我好好学习，研制出长生不老的药，你就不会升天啦……”我笑了，拉着她的小手欢快地往家走，在这送寒衣的夜里，心里也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