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进文兄弟
文章字数:1342
因疫情防控被隔离的第三天一早,进文弟打来电话,说听说我被隔离了,那就好好歇歇,看还需要啥书,他在西安给买。
在他打完电话的第三天,也是早上,堂兄来电,说进文不在了。我以为听错了,又反问了一句,他说他正在去西安的路上。我又给一位堂弟打电话,他跟进文是同学,他说他现在就在进文租的房子,昨晚突发心脏病。我一下子蒙了,这是咋回事呀!五十岁生日还没过呀。这下可咋办呀!我心里乱得很。
我知道他有糖尿病,十多年了,说到控糖,他是一套一套的,从来没听说过心脏不好。
他的样子一下子塞满了我脑子:微黑、敦实、憨厚,总是笑笑的。在我那本《山里的事》里有一篇《晋文》就是写他的。当时是想着,他命里跟山西有缘,说他高中毕业去打工的。其实,他的名字叫进文,初中毕业,因没钱上学,才到山西一家砖厂背砖的。
他凭着那股子倔强劲儿、坚韧劲儿,跟他的真诚善良,从山里一个穷娃娃,成长为在山西运城拥有两家公司的老板。房地产开发项目都搞到家乡商洛的地盘上了。他只是埋头干事,从不张扬。十年前,我让报社记者采访他,他却一推再推。最后,我都发脾气了,他才勉强接受。其实,我对他也不十分了解。看到《商洛日报》刊发的《汗水铺出成功路》,这才对他有了更进一步了解。他做事儿有良知、有品德,从不亏下苦的人,从不干亏心的事。搞建筑,从瓦工、木工、钢筋工、模型工、架子工、水电安装工、油漆工等做起,样样都很熟悉,他一到工地,哪儿有啥毛病,一眼就看出来了,拿眼睛看着返工到位。就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包了一处小工程,他是宁赔钱,工艺标准也一点不降。他也常跟我说:“盖房子可是大事,哥你放心,兄弟不会干丧良心的事。”
他是从苦中成长的,也忘不了家乡那些过苦日子的人,先后为成千名青年找工作,遇事先替他人着想。有一年,到腊月天了,他火急火燎来找我,说:“哥,快过年呀,工程款没到,材料钱不说了,工人工资都没啥发了。看哪家银行能贷款。”我给联系了几家,都说时间来不及了。他就到处跑着借呀,倒账呀,才解了燃眉之急。事后,他笑着说:“哥呀,我一看到工人那样,我那个急呀,整夜整夜睡不着。”
进文大妹子是我堂弟媳妇,进文也承携这一家子的日子。堂弟两口子也很争气,他在运城给了一套房子叫住。怕堂弟两口子不接受,谎称是借我钱买的,让他们先住着,再挣钱给我还。他也曾给我说过,结果我把这事忘个精光。有一天晚上,弟媳妇打电话问,我却说没那事,把进文装进去了,他妹好一场埋怨。
他总是很忙,从来想不到该休息休息。经常是很晚了,还在商州城里说事情,连夜开车赶到运城,第二天一早,人又在镇安工地上。我也多次劝他,一定要劳逸结合。他却拍着胸口说:“这个,哥放心,兄弟壮得跟牛一样,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儿哩。”
解除隔离,我连夜去给他吊唁。看着他安详地躺在冰棺里,真像睡着了一样,只是他母亲那声声哭诉,让我知道他真的走了。跟他是忘年交的王叔一来,爬在边上一声声叫:“进文,进文,你起来么。”他说谁能想到,他就这么走了。说话间,老人眼睛也湿了。
下葬那天一早,他父亲跑前跑后,给帮忙的发烟。老人跟我说:“他的坟就在我跟他妈的下面,就在老庄子那儿。”看着老人平静、憨实的样儿,我心里憋闷得难受,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棺材入土了。我咋样想,这个下葬的都不是进文,他正跟我一块送葬着另一位亲人呢。